這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卻聽得墨臨淵心中有些不安。秦箏立了軍功是不假,但她的功勞遠沒有說的這般誇張。若說陳少鑫之前的話只是單純的阿諛逢迎,那此時君非寧的附和又是何意?
不待他仔細斟酌,君非寧的聲音再次響起:“傳朕的旨意,先鋒將軍秦箏護國有功,特賜將軍府邸一座。”
對於這突然而至的賞賜,包括墨臨淵在內,所有人都深感意外,但是這些常年在官場浸/淫的傢伙只道君非寧有此一舉是出於同秦箏的私交而有所偏愛,於是僅僅在瞬間的怔愣後便換上了一張張表情合宜的臉。
虛偽的讚美稱頌迴盪在墨臨淵耳畔,他卻只是將眉頭蹙得更緊,眼睛落到了君非寧臉上。君非寧也正好望向他,臉上的笑容真誠又明亮,但墨臨淵卻總覺得有些陌生和遙遠。
在他恍惚間,君非寧已經宣佈退朝,眾人魚貫而出,墨臨淵卻仍在殿上端坐。不出他所料,過了沒多久便有人進來同他說君非寧正等著他。
然而這次,君非寧卻不是在御書房等著他。跟著那小太監轉轉繞繞,當墨臨淵看到那熟悉的院門的時候,心中那一直隱隱的不安終於坐實了。
房內,君非寧正悠閒地泡著茶,見墨臨淵到來便熱情地招呼道:“皇叔快來嚐嚐,這可是今年春天的新茶。”
接過茶碗輕輕地抿了一口,對於口中的清香甘冽毫不留戀地吞下,墨臨淵望著君非寧道:“皇上可是有事同我說?”
“朕只是想同皇叔好好聊聊罷了。”他呷一口茶,感受著初入口時的綿滑,隨即而來的澀澀和由舌根處萌發的甜潤,“這處偏殿皇叔當不陌生吧?朕記得年前皇叔病痛發作時也是在這兒休養的。”
墨臨淵沒說話,端著茶碗的左手卻是開始微微發抖,碗中黃綠色的明亮茶湯盪漾開來,卷得那寥寥幾片茶葉如汪洋中的扁舟。
“朕還記得當年你出征的那日,秦箏獨自躲在別處哭了一天,最後還是朕拿了你留給她的錦盒才哄得她同朕回來。”像是陷入了回憶,君非寧臉上浮起淡淡的笑,“那一日她就是坐在這裡,拿著那捲書讀的連飯也不肯吃。當時朕就在想,這世上能左右得了這丫頭的,便只有皇叔你一人。”
“我從未想要左右她。”
有意還是無意,君非寧沒有應他,自顧自地說著:“時至今日仍是如此,秦箏雖已為將軍,但坐言起行無不以你為榜樣,儼然第二個定遠大將軍。”他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手指摸索到內側那缺口處,向墨臨淵展示著,“瞧這缺口,當年朕就說要換一個,那丫頭不肯,說換了也要被摔壞。不過這缺口的位置倒是隱蔽,不易察覺。”
他將那茶壺轉了一圈,骨節分明的手指撫弄著青瓷,屈指輕彈,“鐺”的一聲那把手便順著原先的缺口斷裂。
“只是這隱藏得再好,終究還是經不起推敲,等到露出破綻的時候便會這般難看。”
此時,墨臨淵徹底明白君非寧心中所想,思及之前秦箏給他的那封信函,心中不屑地輕嗤,面上卻是神色不變:“皇上小心,莫要被這醜陋處傷著,雖說這茬口看上去無害,但讓人破皮流血倒是至於的。”
君非寧點點頭,將茶壺推到遠處,又伸手接過墨臨淵端著的茶碗接過放到一旁,順勢探向其腕間,無懼於那縱橫的疤痕而推拿揉捏著。
墨臨淵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奈何左手本就無力,君非寧又是緊緊抓握,一時間竟是掙脫不得。他有些惱,眉目間厲色頓起,剛要開口斥責卻察覺到君非寧異常的動作。
他的手,正搭在墨臨淵的太淵穴上,若有若無地划著圈:“肺朝百脈,脈會太淵。擊之陰止百脈,內傷氣機。朕記得皇叔曾教過朕,若要制人,只需制其弱點。”他手指微微用力壓了下又鬆開,替墨臨淵撫平袖口道:“今時不同往日,皇叔的弱點恐怕不止這太淵穴一處,而行事再謹慎也難免有大意之時,皇叔還是小心為上。”
“謝皇上提點。”他抽回手,故作輕鬆地抱拳道謝,後背卻被方才那番話激出一陣冷汗。
“皇叔客氣。現如今這世上,你是朕唯一血親,又是永禎的大功臣,於公於私朕都要保你無恙。”君非寧將碗中的茶潑掉,重新注入熱茶,“況且邊疆戰事頻起,還要勞煩皇叔同秦箏替朕分憂呢。”
語畢,他起身,繞過墨臨淵向外走去,沒幾步又停下來,回頭叮囑道:“秦箏開府的事就交給皇叔費心了。”
確定君非寧離開後,墨臨淵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君非寧竟然真的會懷疑到他和秦箏的身上。他是懷疑秦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