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精靈的他自然知道，與人類女性的矜持作態不同，精靈非常在乎在公眾面前的表態，既然艾梅莉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否認，多半不會是假話。這精靈如此維護她，想來該是追求者的身份。

「小螞蟻啊，讓你說廢話！這回我可搶先嘍！」另一邊，生恐再被雅克搶去好貨色，艾瑞已經抱住了一個精靈。

雅克回頭一看，對眼前的景象，突然有股說不出的厭惡。

被奴役的精靈、有如貓戲老鼠般玩弄著獵物，高高在上的人類，這一瞬間，那個被押解的雪夜，彷彿又回到了眼前。

「小螞蟻，怎麼了？」察覺他的異樣，艾瑞關心地打量著雅克，朝他身出了手，卻被猛力地一把揮開。

「別碰我──」雅克怒吼，莫名的，眼前這張寫著關心的面容，看起來竟然與雪夜那一張張猙獰的臉孔重疊，他倒吸了一口氣，目光轉向那瑟瑟發抖的紫發精靈，以及那不顧傷勢試圖護衛同胞的男性精靈。

從那兩雙晶瑩的瞳孔反射中，他看見的自己，居然是這麼的面目可憎，這麼的卑劣可鄙，那不是綠谷精靈亞維蘭，是加害者、是人類雅克，是他曾經痛恨，卻不知何時沾沾自喜、習以為常的形象。

猛地倒吸了口氣，雅克倒退了一步，剛才用精靈語大罵的那個精靈，又大聲咒罵起來，依偎著他的艾梅莉婭壓抑地抽泣著，卻沒進行無謂的掙扎。

再回頭看去，抱著戰利品的艾瑞；正興高采烈地挑選精靈的茉伊拉，她身旁幾名瑟縮的精靈，甚至全是未成年啊……

雅克搖了搖頭苦笑，轉身逃離這個幾欲令他癲狂的世界。

☆、第四章 我欲成魔

……難受，好難受……揉著自己的胸口，雅克連連咳嗽，不禁苦笑，看來，神眷之女並不是嚇唬他。這噬魂術果然不能多用，吞噬的靈魂多了之後，總覺得「消化不良」。

上次在北國吞噬鏡魅，過程還算是順利，也沒引發多少不良反應，估計是因為那鏡魅的靈魂比較純淨，這次吞噬的魔物，「營養」遠不及那鏡魅的十分之一，卻很是「咯牙」，他運足精神力消化了幾天，那些「石子」還是時不時在體內作亂。

……這樣下去，自己恐怕會陷入魔道吧？目光微黯，雅克靜靜地微笑，只要能報仇，成魔又何妨？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難道還不算是魔嗎？鏡魅，本就是魔物……

而現在，到了「進食」的時候了！

雅克長吐了口氣，推開密室的小門，漆黑的夜空中沒有云，也看不見圓月，只剩下寥寥無幾的星星，幽幽望著他的小樓，分別被鎖在一邊牆角的兩個精靈，登時驚醒過來。

見是雅克進來，艾梅莉婭猛然一震，下意識地往後縮去。但她隨即挺直脊背，抿著小嘴，力圖保持鎮定。在漆黑的陰影中，她的冰紫瞳孔很是顯眼。

……這倔強的模樣，倒有幾分像珊妮呢，雅克神色一動，旋即微微冷笑，正是因為這些該死的背叛者，才會導致精靈共和國的崩潰，才會導致自己一家人的悲劇！

陡然，那名男精靈衝他吐了一口口水，雅克臉上再無喜怒，「急著上路？隨你。」

只見他雙手平伸，噬魂魔鏡躍空而起，瞬息間，男精靈已被攝入鏡中，雅克閉目深呼吸，感受著新生力量滲入體內，這一次，他終於以正常人的形態，使出了噬魂術。

十幾分鍾後，雅克才緩緩張開眼，瞥向艾梅莉婭，只見那銀月精靈靜靜地看著他，臉上並無恐懼，反倒多了幾分憐憫之色……這是什麼表情？雅克目光一沉。

「你……好可憐。」紫發精靈突然說道，通用語還是那麼不標準，語氣卻是標準的居高臨下的憐憫。

「妳──說、什、麼？」雅克氣往上衝，抓住衣領將她拎了起來，這無知的精靈明知他是鏡魅，還敢如此囂張？

「你好可憐。」艾梅莉婭也不掙扎，只是平靜地又說了一遍，紫色的雙瞳如同月下冰凍的湖泊，無波無痕，「你不過是鏡魅的獵物。」

雅克恨恨咬牙，「老子就是鏡魅！」

「你不是。只不過鏡魅吞噬你不成，反倒被你融合罷了。你具備異術但你不是鏡魅，你只是可憐的……」艾梅莉婭思考了一下，大概是通用語的詞彙不夠熟悉，便轉用精靈語說道：「衍生物。」

雅克瞪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這精靈似乎遠比他想像的要聰明，也許美麗和智慧，並不一定矛盾。

「你與鏡魅，互相同化，你……早已不再是你。」艾梅莉婭繼續說著不標準的通用語，雅克緩緩放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