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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院方面便派了重病號過來。

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眉目清秀,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看到我的時候,眼神呆滯,面無表情。

陪他一起來的臨床主治醫生只剩苦笑。

我看過病例。

這孩子,自殺未遂,即便被搶救過來,依舊一心求死。

說實話,我真的說不大上來自己面對這樣一個病人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不是沒做過心理建設。

可他手腕上血跡斑斑臉上毫無生氣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心還是控制不住地一顫。

好像看到當年的吳瓊。

和他的主治醫生交換了個眼色,他便帶著那年輕人的家人退了出去。

諮詢室做的很'炫'舒'書'服'網',古木的書架,間或點綴了各種各樣精巧的綠色植物,連窗簾都是淡淡的綠色,讓人以為走進了春天。

“喝點什麼?果汁?茶?還是咖啡?”

他只是盯著一處虛空,並不說話。

好像真的看到當年的吳瓊,一樣蒼白著臉,一樣的目中無物。

我知道他不是聽不到我說話,他只是下意識的不想聽。

給他做了杯蜂蜜茶,順手開啟音樂。

Msity rain。

很安靜的樂曲,可以舒緩情緒讓人放鬆。

我順勢坐在他腳邊的地毯上,輕輕碰了碰他受傷的手腕,仰頭看他,眼神溫柔。

“疼嗎?”

他感到痛,目光呆滯地看了看我。

我覺得自己笑得像個聖母,“很痛是吧?我知道這種痛,”我伸出手腕給他看腕上細細的幾不可見的疤痕,“我也試過的,真的很痛。”

他眼神依舊呆滯。

我的手指輕輕拂過那猶滲著血跡的繃帶,動作輕柔,“可是肉體上再大的痛也抵不上心裡,心痛,就像天整個塌下來,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做什麼,不知道路在哪,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我握住他的手,他指尖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心裡也跟著開始難過。

仰起頭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誰能來拯救我們?誰是我們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其實如果可以,我們也想很幸福的生活,可是幸福好像太遙遠了,抓不住,是不是?”

他的手指極輕微的顫了一下。

我嘆了一聲,“想要擁有一樣東西的時候,懷抱裡卻是空的,那麼熱切的渴望著,結果發現原來還是抓不住,為什麼明明那麼愛她,做了一切,把自己所有最好的,能給的,全部都給了她,可她還是走了。是做錯了嗎?錯在哪裡?為什麼錯?”

他緩緩轉頭,定定看著我,臉色更加蒼白。

我溫柔地看著他,“做了那麼多,結果只換來一句不可以,自己的未來裡面甚至每個細節都把她包括在內,得到的卻只是一句後會無期。

“把她當成生活全部的重心,沒了她,心空了,生活空了,自己也空了。

“周圍總是空蕩蕩的,那麼空曠,那麼寂寞。人,都害怕寂寞,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讓寂寞成為習慣。既然無法習慣,不如結束。”

他抓著我的手緊了緊。

我卻在這個時候轉了話頭,“可是,你的生命並不是只屬於你自己的。你委屈,傷心,難過,痛苦,所以你關上自己的窗子,不去看,不去聽,把自己鎖在角落裡。你覺得自己沒用,覺得無助,甚至絕望。

“你愛那個離開你的人,你只看到她的離開,為什麼沒有看到誰在你身邊留下來?

“你的生命裡真的只有她一個嗎?那麼站在你身邊哭泣的是誰?抱著你喚你醒來的又是誰?

“你可以不愛你自己,可你能夠也不去愛疼你的父母嗎?你忍心看著他們因為你未老頭先白?

“你覺得死了就一了百了,就什麼都不用再看,什麼也不用再管,可你想過活著的那些人,揹著你給的傷痛的人,要怎麼活下去?

“你看到別人給你的傷害,可你又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實際上給別人帶來的傷害,會更多?”

我把蜂蜜茶放在他手裡,和他一起握著那隻透明透著溫熱的玻璃杯,“手裡冷的時候,我們會下意識地抓住溫暖的東西,每個人都懂這個道理,為什麼你不懂?”

他的眼淚掉下來,長時間不說話,已經有些失聲,“我……只是太痛。”

我心裡一喜,他終於肯說話了。

只要肯說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