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將左手傷處綁好。
等候天明的時分,他自篝火裡取了一支半截成炭的枯枝,慢慢在地上畫了棋盤,失神了好一陣,才在棋盤上隨手畫了幾個子。
洞外一片漆黑,他趺坐在篝火旁,慢慢的畫著棋盤上的棋子,有一些迷幻變形的影像,依稀正在腦中慢慢顯形。
許久、許久以前……密林深山,與洞外仿若一模一樣,濃密的叢林中濃煙瀰漫,瘴氣升騰,兵將如螞蟻一般潛入樹林,只是百里山林如巨獸,再多的兵將深入其中,都似化於無形……
生骸死骨、血衣蚊蠅層層相疊,一路追蹤,只見具具屍骨,他依稀記得自己萬分焦急,殺氣騰騰,奈何林木如織,陰森晦暗,無處下手。
便在那殺氣最盛之時,登高望遠,他看見了密林深處有一位女子,正在採藥。
那是個相貌姣好,膚白勝雪的少女,她尚在很遠的地方,爬在一棵大樹上,深山外族,衣著甚少,就在她雪白的大腿上懸掛著一塊牙白色石片——他欣喜若狂——那象牙片子,是苗疆五蕃中最強的一族的族標,象牙質地,此女身份高貴,不是常人。
他看準了目標,那女子採藥之處險要難入,無法帶兵擒獲,他解下鎧甲,親身前往。
那少女並未發現,待到接近之時,他猶豫了一下,取下了覆面黑巾。
少女恰好回過頭來,見他在林間出現,笑靨如花,向他走了過來。
而後他們在山谷裡待了三天,耳鬢廝磨,細語溫柔。山中毒霧瀰漫,潮溼異常,時是秋末,夜裡陰冷,少女用柴火烤熱了一塊巨石,在山洞中與他共枕
那是豆蔻年華,她一片真心,如花似玉。
但他心裡清楚,他不愛這個女子,自始而終,心如鐵石,從未動搖。
以後……便是西南五蕃歸降,得勝還朝,他尋了一個藉口,將那苗疆女子逐出門去,再不相見。
此役之勝,是他心中奇恥大辱,若是日日相見,何堪忍受?
再以後……便是一生。
沈旃檀望著棋盤,過了許久,方才想起,那是任懷蘇的記憶。
那山谷裡如花似玉的少女終是老了、死了。
千軍萬馬、百戰不殆乃至權傾朝野,千古留名又如何?
不過一生。
很短的一生。
他的影子被篝火映在洞壁上,像那樣的少女,竟然也會老……像任懷蘇那樣的人,竟然也會死——沈旃檀笑了笑,想起他將任懷蘇一步一步逼進死路,心中竟仍掠過一絲快意,隨即陰沉了表情,靜靜看著火焰。
強極則辱。
剛極易折。
任懷蘇忍了這麼多年的寂寞,一旦連他這個仇敵都失去,莫非是……撐不住了嗎?
第二十二章03
第二天一早,人尚未出洞,已覺洞外溫度升高,熱風撲面而來。沈旃檀的目光落在仍舊沉睡的陸孤光身上,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莫怕……”微微一頓,他道,“我必救你……”再略略一頓,他道,“這世上……不只任懷蘇一人能……”
他頓住了,未在說下去。
洞外天空之中,丹霞盤膝橫劍,已等候許久,他用了懸空咒。眼見沈旃檀出來,他並指將一物向他彈來,沈旃檀驟覺一股巨力將他拔起,瞬間已上了半空。
遠處——火龍盤旋,正向日而來。
昨夜熄滅的大火復又一處一處燃起,不到萬物俱滅,化石成灰,便不消失。
“龍曇——開——”丹霞清凌劍起,遙遙向火龍射去,空中劍刃閃爍,宛若爆開千萬冰刃,片片如曇盛開,虛虛實實,寒氣彌散,竟在天空之中捲起一層微雪,紛紛揚揚吹向火龍。
火龍掉過頭來,空洞的眼窩對著丹霞,它已經記住了這個人的氣息,昨日此人與它糾纏不休,它雖然是個死物,卻仍有微弱的感知,當下一口熱焰就對著丹霞噴了過來。
冰刃微雪與烈焰相撞,炸起漫天水霧,轟然一聲如驚雷。丹霞氣勢凌烈,一劍未著,第二劍又至,只見空中烈火熊熊,雨雪紛飛,冰稜迸射,奇光縱橫,一人一龍,竟有翻天覆地之勢。
沈旃檀冷眼旁觀,過了好一會兒,他指尖輕輕一彈,一輪光暈向火龍籠去,只因輕柔,那忙於廝殺的火龍並未察覺,又過片刻,又一輪光暈過去。如此反覆十餘次,那條龍驟然一頓,彷彿被什麼東西絆住,行動為之一緩,丹霞眼色如刀,一聲清嘯,清凌劍流星逐月一般筆直射入火龍頸下逆鱗,驟然間離火蜮龍仰天龍吟,天地變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