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戰太過遙遠,百姓關心更多的,永遠是田裡的收成。
江面平靜,霜葉初紅。
又是一年秋。
十月,柳心晉封從三品婕妤。
去年還是毫不引人注目的低位宮嬪,短短一年間,竟成為天朝後宮晉位最快的寵妃。在其他宮嬪或羨慕或嫉恨的目光中,這位新晉的清婕妤一掃往日的沉默,對於言語挑釁者毫不猶豫予以回擊,眼中沒有一絲畏懼。韓貴嬪失寵,深知楚天青意思的皇后當即邀請柳心協理六宮事物,被她婉言拒絕。
十一月,軍中傳來輔國大將軍韓長風水土不服以致重病的訊息,不出半月便撒手人寰,楚天青便晉慕松寒為帥,唐奉業為副都統,大軍的步伐分毫不亂。
韓長風的死無疑極大撼動了韓家勢力,一時間朝堂紛爭迭起,柳心偶爾去景秀宮拜訪韓貴嬪時,那張雍容華貴的面上總有擔憂神色,說著說著便心不在焉,兀自盯著手中茶盞心緒不知飛到了何處。
柳心低低一嘆——楚天青的動作極快,想必過不了多久,更多的權臣就會牽扯進這場看似毫無關聯的爭鬥中。
御筆揮毫,撼動晴川。
後宮的女子永遠是朝堂遮掩下的一朵雲。
午後晴好,柳心繞過瑤仙園微泛金黃的樹牆,身後幾個婢女小心翼翼地搖著扇子,走著,抬眼望去,卻見不遠處的湖面飛簷小亭已經坐了個人影,亭前薄簾飄拂半遮住了女子面容,看打扮大約是個宮嬪。
“小主,亭中彷彿已經有別宮娘娘歇息了,可要……”凝香提醒道。
“不用,我們過去便是。”柳心目光微動。
——亭中坐著的正是司空曉顏。
聽得身後細碎腳步聲,服侍在身旁的水琴驀地發現時柳心,慌忙輕觸了下司空曉顏的胳膊:“小主……”
“梅嬪好久不見?”柳心緩步上前,面上浮著得體的笑容。
微斂衣襬,司空曉顏起身行禮,髮髻白玉蘇簪輕輕叩著耳垂,她笑了笑,一襲軟銀輕羅百合裙素淡雅緻。“給清婕妤請安。”
柳心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整潔的衣衫上。
——司空曉顏向來喜好素淡,得寵之後雖不如進宮時那麼簡約,但也一直維持著清麗妝容。她的日子很是平靜,除了安分守己服侍楚天青,對宮中其它事務都是不聞不問,原先似乎投靠了韓貴嬪,可韓貴嬪降位之後她卻未受牽連,依然安穩度日。她的神情安靜得像水,流淌著卻不留痕跡。
這麼久了,柳心忽然發現自己竟從來沒有看透過她。
“水琴,你先下去,我與清婕妤有些體己話要說。”司空曉顏淡淡一笑,水琴聞言似是愣了愣,視線在柳心身上游移片刻好不容易才緩緩地轉身離開,每走幾步還忍不住回頭觀望。
“你們也先到一旁候著。”柳心吩咐道。
宮女紛紛退下。
湖面多風,柳心與司空曉顏對面而坐,卻有道薄薄的紫簾被風吹得蕩在兩人之間,來回起伏,望見彼此的面容便變得有些不易。
柳心先嘆了口氣。
“你……”
“你有心事?”司空曉顏的聲音從簾子那邊傳來。
“……是。”她不想否認,“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在煩惱什麼。”
司空曉顏輕微地笑出聲來:“的確,我能猜到。這些時日你悶悶不樂,多半是擔心慕松寒出征。”
柳心第一次聽見她連名帶姓地叫他,彬彬有禮,又無比生疏。
“你……就不擔心麼?”隨手抓過桌上半涼的茶壺,倒了半盞,兀自搖晃著那碧綠液體。
“我?”司空曉顏的聲音含笑,“我擔心他又如何?不擔心,又如何?這都改變不了你我身為天子妃嬪的事實。”她轉過頭,平靜澄澈的湖面有幾隻翠色飛鳥清鳴而過,很快消失在遠處的亭臺樓榭中,“男兒志在四方,慕松寒他不可能永遠只做個依仗父業的閒散將軍,如今烽煙四起,正是換一番天地之時,他又如何能一直匿身於府邸之中,對天朝的命運不聞不問?況且,就算他甘願,皇上……也不會由得他……”風停,薄簾如煙般散下,她徑直對上了柳心的眸子,“你是聰明的女子,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放在心裡便好,不去想,逐漸也就淡了。”
她第一次聽司空曉顏說這麼多話。
“……你為什麼留在這裡?”柳心望進她深黑的瞳仁,安然若歇,又好似兩顆上好的墨玉——這一刻,她忽然發現司空曉顏的神情已不同了,再不是當年慕府那個心機深重而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