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浪,過去無數次腥風血雨,生死一線她皆闖了過來,一把七煞烏骨扇不知令多少江湖名宿瑟瑟生寒,然而,今夜在這異族男子的懷中,她的頭越來越眩暈,身上發軟,不多時,連手心也沁出汗來。
能教她中招的,除了吐迷度喂她肉的那把尖刀之上塗抹了藥,別的,她委實想不出。
身旁之人呼吸越來越重,唇已經越靠越近,她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猛然向外翻身,砰的一聲跌下了軟塌。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倒並不覺得疼。
進得氈房前,她並未曾瞧見韓眉,因此眼下只盼著韓眉立時過來,也好解救她於水火。
吐迷度驚奇的坐了起來,關切至極:“小七,你怎的滾下塌去了?”
她在這異族男子頗顯親密的關切目光之下啪的開啟了一直握在手中的烏骨素扇。吐迷度大約是想不到她在這種時刻會有此風雅的動作,正欲笑出聲去,但見那扇骨尖之上突的冒出一排小尖匕,他暗道一聲不好,已做好了防備的姿勢,卻眼睜睜瞧著自己千挑萬選的新娘毫不猶豫的拿這尖匕在自己掌心劃了一道口子。
他顧不得她發難,急忙撲了上去:“小七,你這是何苦?”指尖觸到粘稠溫熱的血,他以為自己面對的必然是一對噴火的怒眸,豈料抬頭之際,面前的眸子鋪滿了笑意,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吐迷度,我身上軟得很呢,你抱抱我好不好?”
吐迷度愣了。
她的笑意全無恨意,帶著全心的信賴喜悅,撒著嬌一般,令他難以拒絕。他伸臂將跌坐在地上的她攬進懷中,還未起行,只覺身上某處一痛,頓時一根手指也不動不了了。
懷中的人兒笑著從他懷中滾下地去,捂著肚子毫無形象:“吐迷度你這條大笨牛,連個人也抱不動。”彷彿只是軟軟親暱的抱怨嘲笑。她邊笑邊將頭上金飾取下,叮叮噹噹掉了一堆,落在羊毛地毯上,她連瞧都不曾再瞧一眼,精緻華美的茜色通裾大襦裡包裹著的少女身姿窈窕,笑意明媚,堪比燦陽,卻教吐迷度不由想起賀鳳冷的叮囑,悔不當初。
鳳冷曾說:“……這些東西在她眼中不過小兒遊戲……”他不曾將這告誡當作一回事,託人從西宮王宮弄了合歡散,又令賀鳳冷堵死了韓眉,自以為今夜萬無一失……
華鸞素將頭上金飾取盡,令一頭烏絲順滑披下,跌跌撞撞強撐著坐到旁邊的案旁,斟了杯酒,端至唇邊,正欲飲時,又玩味一笑,輕嗅了嗅,拿得遠了些:“吐迷度,這酒裡可下了藥?”
吐迷度瞧在眼中卻再清楚不過,不過一小杯酒,她雖勉力護著,卻已灑了不少,可見這合歡散效果確也驚人。
吐迷度苦笑著搖頭。可惜自己此刻分毫不能動彈,即使合歡散效果驚人也無可奈何。
華鸞素卻不曾放過他,顫抖著從脖子里拉出一個金色的小鏈子,那鏈子上繫著個小小的金色葫蘆,她輕輕擰開葫蘆,將裡面白色的小藥粉倒了一點在杯中,又擰上葫蘆,心疼的嘆息:“你別瞧著這一點點藥,可斃殺十頭牛,說價值千金都不為過。”
吐迷度這下連笑都笑不出來了。眼睜睜見那女子端了酒杯搖搖晃晃一步步行來,唇邊笑意深濃:“既然今日大婚,何不喝杯合巹酒?”他額頭冷汗自鬢角滴落,恨不得自己從不曾做過如此蠢事。
就在那酒杯靠近他唇角之時,一道銀光閃過,她手中酒杯碎成片片,跌落在地。
吐迷度長吁一口氣,暗道一聲:好險!氈房門簾被掀起,闖進一條黑色的人影,衝上前來替他解了穴道:“大哥你沒事吧?”他的身後緊跟著面如寒冰,眸含戾氣的韓眉。
小七看到韓眉,一張笑臉頓時垮了下去:“小眉毛哥哥你騙我……你看我手上的口子。”扁了扁嘴,似乎要哭的模樣。
韓眉自小被她欺負慣了的,又知她這性格在外好強,但在地煞門主面前,那是半點委屈不受的。但凡磕著碰著一點,必是哭天抹淚,呼痛不止。韓眉與她這麼多年,雖是貼身護衛,在外瞧著她強撐的小模樣,回頭閒雜人等不在,每每揪著他的袖子呼痛流淚,共同習武多年,處理這種情況相當得心應手。
在吐迷度與賀鳳冷驚詫的目光之中,那一路之上談笑風聲,智勇過人的小丫頭一頭撲進韓眉懷中,抱怨連連:“小眉毛哥哥,都是你……好痛啊……”語聲嬌糯,話尾已帶了泣音,全然不似往日颯爽模樣。
韓眉那狹長寒瞳裡已是暖意一片,小心在她掌心上灑了藥,抽出隨身帕子,細心將她的手包紮了,摸了摸她的頭頂,歉然道:“是我來晚了。以後不會了,小七乖,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