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7)
傅遠是晚上九點回來的。
曾秘書提前通知了傅小影,所以她八點就到書房等著了。
看到傅遠進書房,她反而沒有昨天那樣擔心了,輕輕喊了一聲‘爸’,然後過去幫他把脫下的外套接過來掛在衣架上。
傅遠表情並無異樣,坐在沙發上,開啟電視機。
越是這樣的平靜,傅小影越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靜靜坐著,陪著傅遠看了一會兒電視。
等到放廣告的空檔,他有了動靜,伸手端了小桌上放著的茶杯。
時間長了,茶有些涼了,他只碰了一碰,又放了回去。
傅小影想打電話叫劉阿姨泡新的來。
他才終於開口,說:“不用了。”
也不知是不是聽覺出了什麼岔子,這簡單的三個字聽起來那樣的蒼老。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的神色盡顯疲倦。其實他也是過了六十歲的人了,每天的工作量比年輕人還要大,休息的時間太少,而關心的事情太多。
她一時發怔。
他慢慢說:“我晚上去過醫院了。大人是救回來了,但是肚子裡的孩子沒了。小文現在身體還很虛弱,神智不太清醒,醫生說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造成的。”
親自去醫院看文景妍?她抬眼看他,幾乎不敢相信他所說的話。
他直直看著她,目光復雜,竟是難得的欲言又止。
她完全被籠罩在震驚與自責之中。她的爸爸,一直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在百忙之中抽時間去醫院看望文景妍?他怎麼可以為了她做的那些羞於人前提起的事情而放下他的身段?他怎麼放得下身段?
葉家的人會說些什麼?文家的人又會做些什麼?她不敢想象,也許礙於相互之間的面子,他們什麼都不會說,也不會做,可心裡呢?那種滋味怎麼是她心目中最不可玷汙的爸爸能忍受的?
她寧願他打她,罵她,把她送出國,甚至不要她,她寧願他沒有感情般的一條一條數出她犯下的錯誤。可是他沒有,他就只是做了一個爸爸在女兒遇到事情時應該會做的事情,那麼的平凡,只是無論是對她,還是對他而言,都是難能可貴的。
傅昊說,爸爸是愛她的。她也知道他是愛她的,給她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條件,包容她的小任性與胡鬧,可他給不了她一個普通爸爸能給的關心和愛護。她曾經那麼那麼的渴望有一天自己的爸爸也能像別人的爸爸那樣聽聽自家小女兒的心事,可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卻覺得代價真的太大了。
她是真的錯了。無論她有多愛葉至謙,多放不下葉至謙,多害怕失去葉至謙,她都不該踏出那一步。範黎紹放開她去找葉至謙的時候說過,給她一個假期,去尋找她想要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她真的去尋找了,也真的自由了,真的開心了,所以她的人生,再也不是蒼白無力的了。她努力過,很努力很努力,只是最後的結果是一團糟,可這不能怪別人,大概就真的是命中註定的,老天爺讓她遇見葉至謙,愛上葉至謙,離開葉至謙,再重遇葉至謙,最後,還是要分別。
傅遠知道她難過,輕輕擁了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說:“你明天如果有時間,去趟醫院,我和老文已經說過了,他們不會為難你的。你心地好,爸爸相信你沒有推過她,但是你當時在,所以你去看望看望她,就算是了了這件事情。你從來都很聰明,一定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都比個人的感情重要。”
茶杯裡已經沒有任何的熱氣冒出來,傅小影斜眼看著窗外,隔著落地的大玻璃窗戶,外邊有風,有明亮的路燈,照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形單影隻得可憐。
她嘴唇漸漸發白,身體也漸漸沒有了溫度,眼淚終於掉了下來,落在傅遠手背上。
睡覺前,葉至謙給她打電話,一字一句,小心翼翼。
她睡在床上,落地燈的光線一絲一絲印在她臉上,她並不覺得疲倦,至少這個時候,心情是愉悅的。
他想問她家裡的情況,她沒有提起明天要去醫院的事情,只先他一步,說起陸柏友去了廣州,臨走前還要了童希照的電話號碼。
他知她是有意轉到輕鬆的話題,就配合著說:“也許是真的看上了你好朋友,隔了這麼遠,還眼巴巴的追了過去。”
她卻又擔心了:“我前兩天還給希照打了電話,就怕她真被他的花言巧語給矇住了。”
他笑:“沒準他這次是來真的也說不定。”
她不信,把陸柏友交過的,凡是她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