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生活在一起,對彼此都是煎熬。
她比他敏銳,她先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她才會恐懼這遲早會到來的離別。
終於,他向她提出了離婚的請求。
她問他是不是因為,她曾經的背叛。
他說不是,是因為他的背叛,他愛上了別人。
她很震驚,心痛至極,狂怒地要與他斷絕一切關係。
他鬆了口氣,以為兩人可以從此新生。
卻沒想到,第二天她便又反悔了,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
她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整個人憔悴得像鬼。
他又覺不忍。
於是,離婚這件事,便在反反覆覆中進行。
女助理無怨無悔地等他,安慰他,包容他,令他備受煎熬。
而妻子,忽而溫柔地哀求,忽而暴力地吵鬧,家不再是避風的港灣,而是颱風肆虐的地獄。
這場離婚拉鋸戰,反反覆覆地進行著,持續了將近一年。
事情是怎麼發展到最不堪的境地的呢?
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她到學校來掌摑女助理,鬧得沸沸揚揚。
這是這間著名學府有史以來最轟動的桃色新聞。
女助理被停職,而他也被迫休課。
最後,不堪忍受的他,找了律師。
他帶著律師,將簽好的離婚協議交到她手上的那個晚上,下了一場暴雪。
天地一片白茫茫。
雪地反射著瑩柔的光,房間裡沒有開燈,也是亮的。
她站在視窗威脅他說:“想讓我離婚,除非我死!”
她並不是第一次以死相挾,他已經聽慣她類似的言語。於是他冷酷地回答道:“就算你死,我也要同你離婚。”
他至今還會夢到那一幕——
那一幕是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一瞬,將他餘生的歡愉都抹殺掉。
她揚手撕碎手中的離婚協議,推開窗戶,隨手將碎片撒向窗外,那些白色的紙片與雪花混雜在一起,被風捲到半空。
浩蕩的北風倒灌進屋,將她一頭亂藻般的黑髮,吹得如萬蛇狂舞,她雪白的面孔上,居然呈現一種妖異的美。
她異常堅決地說:“有生之年,我永遠是你妻子!”
然後,她忽然極溫柔地對他一笑,像學生時代,她每次看見他,一垂首,眼睛從下往上怯怯一抬,唇邊便漾起的那一抹細微的笑容。
那笑容還在唇邊,但她的人已經飛墜向窗外,像一隻鳥,決絕地要與大地相親。
他還來不及反應,她就已經消失在眼前。
他只聽見一聲悶響,他的心也跟著震盪,坍塌,淪陷,透涼。
恐懼在同一刻緊緊扼住他的咽喉,令他不得喘息。
他狂奔到樓下時,她的身上已經落滿了積雪。
像兩年前的那個雪夜,她站在暗處,一頭一臉都是雪。
但她已不會哆嗦著那沙甜的嗓音,固執地問他:“你還愛我嗎?”
她閉著眼,唇角的笑痕還沒有消失,肌膚還是溫熱的,但正在鋪天蓋地的亂雪中迅速流逝。
他將她抱在懷中,拼命大叫求助。
他的聲音,在咆哮的北風中,那樣單薄無力。
等不到救護車來,她的身體便涼透了,僵得像被白雪覆蓋的地面。
那一刻,他甚至恍惚,這只是一場噩夢,等他醒來,她還在身邊。
然而,終其一生,他也不能擺脫這場噩夢了。
接下來的一年,他辭掉教職,過得十分混沌不堪,幾乎是醉生夢死。
最痛苦的時候,他的女助理始終對他不離不棄。
甚至,她的葬禮,也是由女助理一手籌辦的,因他已經陷入半瘋狂的狀態。
漸漸,在她的寬慰下,他又重新振作起來,開了“浮生”,維持生計。
對女助理,他始終存了一份愧疚。
因著他們的關係,她在學校一直鬱郁不得志,流言從不曾少。
不知出於什麼心態。
也許是愛情?也許是感激?也許是不得已——
他們結婚了。
但每天晚上,他總能聽到窗外砰地一聲悶響。提醒他,他真正的妻子正躺在那裡看著他。
有時半夜醒來,他還會恍惚身邊還是原來的她。
漸漸,這種情緒蔓延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