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你這是?”宣朝大為不解。
他找清杳本來是想借他之力幫助鄴國度過這次劫難,可是看國舅的意思,竟然是讓她在這國家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彈琴?
青帝捋著他並不算長的鬍鬚,“皇上,一切自由定數,強求不得。”
宣朝未來得及參透青帝話中的深意,只聽見一陣渾厚的樂曲聲從耳畔劃過。清杳十指纖細,輕輕撥動著琴絃,宮商角徽羽從她指尖跳躍而出,竟像是活了一樣。曲聲蒼勁有力,隱隱透出肅殺之氣,如萬千士兵在戰場上搖旗吶喊,打打鼓動了人心。
本來已經疲憊不堪的鄴國士兵們一聽到曲子,頓時士氣大振,重新鼓起了作戰的勇氣。
明紹更像是瘋了一般,他無法阻止自己回頭往城牆上看,當他的眼神與清杳交錯,時間彷彿凝固了,普天之下只剩下她和他。然而身邊倒下計程車兵又讓他馬上回到了現實。他劍鋒一轉,繼續衝鋒陷陣,將黎國計程車兵們一個又一個斬殺在腳下。
隨著戰爭進入高潮,清杳撥動琴絃的頻率也越來越快,曲調越來越急促,一時間大家竟然不知道究竟是戰爭影響了她的琴音還是琴音推動了戰爭。宣朝不可思議地看著清杳,他難以想象如她這般清冷高潔的人,竟然能彈奏出如此渾厚的曲子。
“準備攻城!”
黎國主將一聲令下,立刻有無數士兵舉著盾牌往前走了幾步,在盾牌的掩護下,一排排弓箭手蓄勢待發。
“放箭!”
話音剛落,萬箭齊發,在空中交織成一張網的形狀,馬上有無數的鄴國士兵中箭倒地,血花四濺,染紅了眾人的眼睛。一批又一批弓箭手輪流而上,死計程車兵也越來越多,鄴國的黎國的都有,有些還只是十幾歲的孩子。
“攻城!”
幾隊士兵扛著粗大的木樁子向城門衝去,有中箭死的,也有被鄴國將士斬殺的,但馬上又有新計程車兵頂替上來。軍令如山,他們不得他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冒死去撞城門。城內計程車兵死守著,但是在如此強大的攻擊下他們終於還是沒能支援住。
“皇上,國舅,城破了——”守城的將軍聲淚俱下。
宣朝振臂一揮,“吩咐下去,一定要死守住,寡人誓死與鄴國百姓共存亡!”
“是!”
清杳絲毫沒有受外界影響,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明紹,明紹沒有倒下,她的手就不會停下,曲聲昂揚,蒼勁肅殺。可是彈著彈著,突然嘣的一聲——絃斷了。
“宣離——”撕心裂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顧嬋菲的。
樂曲聲戛然而止,清杳眼前一片猩紅。只見一隻羽箭穿透明紹的右肩,後背冒出的箭頭上有鮮血滴落。
清杳突然拿起古琴往城牆上使勁砸去,聲響驚動了在場所有人。沒等明白過來她要做什麼,她憑空躍起,從城牆上一躍而下,白衣隨風飄起,恍如一隻折斷翅膀的白色蝴蝶,又似一片枯萎的梨花花瓣。
“未曦——”宣朝的聲音從城樓飄下。
可是她聽不到了,她什麼都聽不到了。她閉上眼睛,凡塵十九年,整整十九年,終於要結束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明紹腦子裡突然閃過什麼,他一躍而起,踏著城牆而上,在半空中伸手接住了清杳。
清杳一睜眼,明紹的臉盡在咫尺,他眼中不再是那種陌生光芒,而是她所熟悉的,只有在看她時才有的狂熱和欣喜。她腦子裡嗡的一聲,又是驚訝又是不可置信。
而此時,他們的腳終於觸到了地面。
明紹開口了,他叫道:“清兒……”
清兒?清兒?
不是姑娘,不是未曦小姐,不是息妃娘娘,是清兒!
他叫她清兒!
他想起來了!
清杳眼中光芒閃爍,眼淚奪眶而出,“明紹,你叫我什麼?”
“清兒,我想起來了,你是清兒,你是……”說話聲戛然而止。
瞬間,刺痛從她胸前向全身蔓延開來,深入骨髓。她這才發現,有一支羽箭穿透明紹的心臟,徑直沒入了她的體內,她後背一片冰涼。
是啊,她怎麼就忘記呢,她現在和明紹一樣是凡人,會被凡物所傷,會生老病死的凡人啊。這麼說來,他們都要死了?
“清兒……”明紹面帶著微笑,他撫摸著她的臉,如同捧著失而復得的至寶,“我終於找到你了,清兒……”
清杳微笑著,明紹的臉漸漸模糊,她的意識也漸漸淡去,而她的身子輕飄飄的,彷彿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