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若是就這麼回去了,事後肯心有不甘。若是不回,她對凡間不熟悉,無處可去。思來想去,也只能先去巫山找瑤姬幫忙了。
她望望天,站起來道:“夜幕已至,清杳先行回巫山了,告辭。”
“清杳——”謹逸脫口而出,叫的不是尊稱而是她的名字,他一時尷尬,不知該怎麼往下說。
“還有事嗎?”
謹逸定了定神,問:“我這次離開天界是要去流波山,你願意和我同去嗎?”
清杳搖搖頭。她腦中回閃過流波山三個字,又問:“流波山是神獸夔牛所居之地,貿然前去恐怕會有兇險,不知天孫去流波山所為何事?”
剛剛遭到拒絕,謹逸眼中閃過一絲落寞,聽清杳問他話,又恢復了神采:“實不相瞞,我的……我的朋友在母親腹中時曾被夔牛戾氣所傷,常年身虛體寒。太上老君說需要以夔牛齒為藥引煉製丹藥,方可醫治。”
短短數語,清杳卻明白了一切,她知道謹逸口中的朋友其實就是霜靈。三千年來被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蠢蠢欲動,掙扎著往上竄,最終戰勝了理智。
“好,我隨你一起去。”清杳嫣然一笑,如月出時的皎皎月光,剎那間周圍的一切盡失去顏色。
謹逸眼中有種濃得散不開的喜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清杳點點頭,笑意較之前更深。
直到他們離去,戲樓中那兩四道凌厲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他們坐過的位置上。
夜晚的風涼涼的,帶著從海上吹來的溼氣。清杳在蓬萊長大,島的四周皆是海水,這種味道她再熟悉不過了。她向前遠望,儘管夜的朦朧使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她還是知道,很快就到東海了。
入海三千里,是蓬萊仙島。
入海七千裡,是流波山。
路過蓬萊仙島的時候,清杳忍不向往下看了一眼。他們御風而行,速度極快,才一眨眼的功夫蓬萊就和海上流水一樣向後退去,轉瞬消失不見。清杳心一顫。不過是海天之間的匆匆一瞥,她便覺得今夜的蓬萊仙島怪怪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在蓬萊待了千萬個日日夜夜,沒有一個夜晚像現在這麼詭異。這不是她所熟悉的。
清杳忍不住想,不知道碧瑾仙姝是否知道她已經離開天香牢,若是知道,她一定很寒心吧。
“怎麼心神不寧啊?”謹逸回頭看她。剛才經過蓬萊的時候他就發覺清杳不對勁,好像有什麼心事。
“沒什麼。”清杳淡淡開口,聲音輕細至極,一晃便消逝在風中。
他們趕到流波山的時候,天已入夜三更。
草木生香菸隱隱(三)
月色盈盈倒映在海上,浪濤拍案,蕩起千層波光。這與清杳往日在碧波潭中見到的月亮倒影是不一樣的。碧波潭平緩如鏡,東海洶湧澎湃,一如婉約的女子,一如豪放的男子,就像此刻的清杳和謹逸,白衣華服融於夜色,被月光映下的影子重疊在海水之中。
清杳隔雲望天,張口音如月華:“夜間看不清東西,天孫為何要選在這個時候?”
“夔牛不喜歡陽光,是以常年藏身海底,極少露面,在夜間容易把它引出來。”
“你想下水?”
謹逸搖搖頭:“不需要的,傳聞夔牛極好音律,想引它出來不一定非要下水。”
他對清杳笑了笑,右手攤開,轉眼手心便多了一管洞簫。
清杳明白了謹逸的意思,也回以一笑。未等謹逸明白過來,她伸手輕輕一拂,眼前陡然多出了一張石桌和兩條石凳。她再一揮,一架古琴靜靜置於桌上,琴絃在月下反射出細細的微光。
“不如我們合奏一曲吧,看夔牛會不會早一點出來。”
話畢,清杳坐了下來,十指靈巧遊走在琴絃之間,樂曲聲宛如高山水澗中的清泉滴落,又像海上明月初升時灑下的輕紗,美妙至極。
謹逸萬萬沒有料到清杳的琴藝竟然也如她的容貌一般,足以令人驚豔。等他意識到清杳所撫曲目居然是《碧落煙引》,著實吃了一驚。《碧落煙引》曲調萬變,九天之上唯有天后能掌控。而清杳的琴藝絲毫不亞於天后,相比之下更多了三分空靈,七分寂靜。
“你會彈奏《碧落煙引》?”謹逸緊鎖眉頭,雙眼一動不動盯著清杳看。
清杳沒有回話,彷彿早已沉浸其中。
謹逸痴了一會兒,然後將洞簫置於唇邊,悠揚的樂曲緩緩而出,和清杳的琴聲相得益彰,配合得天衣無縫。
《碧落煙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