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來。
“嗯。”我簡單地解釋,“初二有一段時間我媽生病。我爸忙著工作又忙著去醫院照顧我媽。我就每天早上帶飯,中午在學校旁邊一個小區的值班室裡吃。他是那個值班室的門衛的孫子。”
“就這麼簡單?”阿達不懷好意地在我臉上來回掃描,試圖滿足他的八卦惡趣。
我冷笑,就這麼簡單,我倒想不簡單呢。
初二第二學期,我每日中午準時去值班室報到,喚一聲“爺爺奶奶”,然後安靜地拿自己的飯盒開啟慢慢吃。逢單週日期,過五分鐘,窗戶外會響起車鈴聲,伴隨著清朗的嗓音“爺爺奶奶,我來了”,俊秀清爽如澳大利亞女作家考琳·麥卡洛筆下《荊棘鳥》中戴恩的男孩載著明媚的春光,踏著明亮的光影走進值班室。我們照例會對彼此微笑,然後各自用餐。我始終不習慣坐到那個桌子邊,與他們一道吃午飯。他是個安靜的男孩,除了飯前飯後的招呼,餐桌上他幾乎寂然不語。我越過擋在面前高高的保溫飯盒,可以看見他白皙俊秀的面容、漆黑如墨點的眼睛、淡然而溫和的表情。他常穿白色,白色也是與他最相襯的顏色,美好的讓人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在邊上張望。
有的時候,人執拗起來自己也無可奈何。比如說,我明明知道坐在那個餐桌上,與眼眸明亮如星辰的男孩一道吃飯我會滿心雀躍;卻一再拒絕老人善意的邀請,堅守著自己的固執,一個人寂寞地隱藏在角落。用他明亮的眼睛點燃我的青春,然後自己燃燒,自己絢爛,自己悄無聲息地化為灰燼飄散在空蕩蕩的山谷間。
我從未打聽過他的名字,也從不詢問關於他的任何事。除了知道他的小名叫“hnghng”,南方人不分前後鼻音,也許叫“hnhn”也說不定;我對他的一切皆一無所知。我只是安靜地享受著只屬於我一個人街南綠樹春饒絮,雪滿遊春路。落花已作風前舞,又送黃昏雨。曉來庭院半殘紅,惟有遊絲,千丈嫋晴空。
十四歲那年的春天,我孤單又寂寞地成長。生命中曾經遇見過這樣一個男孩,讓我想到和風麗日,碧海藍天,晴空一鶴排雲上;我不敢奢求其他,惟有感激,感激命運之神對於我溫柔的慈悲。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我偷偷買了本帶鎖的日記本,拔出水筆套的瞬間,面對空白的紙頁,我卻仲怔了。有些事情記也記不住,有些事情忘也忘不掉。何必用特殊的儀式去紀念?我們此刻認為重要的無法取代的也許隨著時間的流淌會漸漸沉沒於歲月的長河中。掛在牆角許久的海報會被無趣的摘下,在日記本里曖昧不清的文字意義變得不明確,記憶中清晰的畫面模糊,原本生動的那個人逐漸枯萎,成了一朵夾在字典裡的變了顏色的玫瑰花瓣。
我告訴自己就這樣吧,如果可以記得就不刻意去遺忘;如果忘記,那麼我也不會下意識的在夢中一次次去描摹你的容顏,記憶你的每一個笑語音容。
沒想到還會再見面。
卷子發下來之後,不知道是過於相信我們的自覺性還是這項競賽的重要性大幅度降低,監考力度頗為衰弱。幾個老師都在階梯教室的前方圍在一起低聲交談,或者偶爾在前方几排來回走動。把會做的題目寫完,低低的咳嗽聲在我左方響起。我側頭,阿達正對我擠眉弄眼。兩個人你來我往,把所有的答案都對了個遍,只差頭靠頭共同商量那兩道我們都不會做的題。直到我們都認定再也沒有辦法從試卷上撈到更多的分,阿達對我打個手勢,先行交卷走人。隨後我也上講臺交了試卷。經過阮衡的座位,我漫不經心地瞟了眼,他的卷子上密密麻麻,是行雲流水般的小楷。出了考場,阿達正倚在大理石柱上懶洋洋地看庭前碧茵上不知名的白鳥。
儘管我們已經不遺餘力,甚至不惜採取卑鄙的作弊手段。化學奧賽成績依舊不盡如人意,全校只有我跟阿達拿了二等獎。他嘆氣,為什麼取消加分了呢,不然十分不是到手了嗎。我挑挑眉頭,冷嘲熱諷道,知足吧你,同學!要不取消加分,估計咱們連三等獎都拿不到。
“阮衡那小子真是牛人,他竟然拿了滿分。”阿達咂嘴,“這小子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我們兩個人加起來竟然都考不過他。”
我的手輕微顫抖了一下,說不清的喜悅和滿足盈滿胸腔。原來他是如此的優秀。
每一個女孩兒都會在生命的前二十年中的某一刻,以一種只有她們才能理解的熱情擁抱一個只有她們才懂得欣賞的畫面,而後那個畫面中閃耀著光芒的主人公成為她們第一次愛情的主角。這種愛情以令人著迷的形式在女孩的心中燃起生命的第一火光,它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