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找到了一塊近腐朽的木頭,以及一條粗而長的樹藤枝條,因為使勁力氣去折,他的大掌被磨出了好多血泡。
他用朽木探路,走在前頭,為她開路,每一步都很小心,每次都要說:“瀾瀾,可以上來。”才允許湛明瀾走上來。
精神高度集中,纖細的神經緊繃欲斷裂,湛明瀾面色蒼白,非常謹慎地跟在他後頭,他走一步,她跟上前一步,並輕聲叮囑他一定要小心。
像是行走在鋼絲上一般,心臟幾乎要跳出口腔,氣血洶湧,她強制自己不要發抖,跟著他一步步走上前。
卻在下一秒,一股強韌的力量突然從腿間襲擊上來,短暫的空白後,泥水像是伸出一隻成型的手將她狠狠地往下拽,且速度快到令人驚駭,幾秒鐘的時間,湛明瀾整個身子迅速往下沉,泥漿已經吞沒及她的腰。
封慎轉身的時候,眼眸露出濃濃的驚恐,他鎮定自己,迅疾地拉住她的手,卻不敢使出全力,沉聲道:“調整一下呼吸,慢慢地呼氣,不要緊張,慢慢來,不要輕舉妄動。”
湛明瀾從沒有體會過這樣無力的恐懼,她的腿像是完全使不出力,粘稠的泥漿像是一個無底的漩渦,帶著強烈的吸引力,一直一直將她的身子往下拽。
吞噬的不僅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神志,她的眼眸逐漸模糊,眼前的封慎越來越模糊。
原來瀕臨死亡是這樣的感受,身體骨骼非常無力,但心裡某個部位在做最後的堅持,她要活下去,不能鬆開他的手,絕對不能……可是再不鬆開,他就會被她一同拖到這可怕的絕境中,一想到這後果,她逐漸放棄了掙扎,呼吸越來越急促,輕聲道:“你放開我吧。”
想放棄,但他的手卻死死地拽著她的,沒有絲毫鬆開的念頭,卻越來越緊。
“你放開我吧。”她輕聲沙啞道,眼眸裡的他越來越模糊,“快點鬆開。”
她竟然使出最後一點力氣去掙脫他的手。
他突然做出最後一搏,鬆開她其中一隻手,在她身體迅速沉下去的同時,將身邊的堅韌樹藤丟過來,命令她抓住,她本能地抓住探過來的一頭,他收緊藤枝,一點點,很是沉著冷靜地往外帶她出來。
不能用力,如果用力,泥漿會更迅速,大力地反噬她。
他不顧自己的身子正逐漸往下沉,依舊抓緊藤枝,慢慢將她帶出來。
終於,湛明瀾的身體一點點地重新浮上來,逼近他的身邊,他趕緊伸臂摟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帶出來。
重新貼在他灼熱,厚實的胸膛,像是重生一般,抬眸,天光乍現,他眼眸清澈,黑亮,像是這世界最美好的東西,她的心神恍恍惚惚,顫抖地咬唇,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
他帶她出來後,狠狠拍她的臀,吼她:“你剛才竟然敢鬆手?!你還要不要命了,蠢成這樣?!”
她說不出話,只是愣怔一般地看著他,伸出手去摸他的臉。
他伸出手掌擦去她臉上的淚,然後將她纖細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裡,沒有一絲縫隙。
她清楚地聽到他胸膛有力,快速的心跳,伸手環住他的腰。
“你以為自己一個人掉下去就行了?”他呼吸略促,聲音沉沉而堅定,“我怎麼可能允許你這樣?以後不許自作聰明,任何事都得聽我的。”
她的身體,頭髮都溼漉漉的,蜷縮在他懷裡,咧嘴笑了一下,用力點了點頭。
兩人依偎著走出了沼澤地,回頭看那黑乎乎的如同惡魔的沼澤地,差一點將她從人間拖下地獄,心有餘悸。她突然意識到,剛才那個瞬間,如果不是滿腦滿心的他,她會喪失最後一點生存的念頭。
他對她的重要性,比她原以為的重要太多。
這個森林太大,這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走到了近傍晚,還是沒有走到盡頭。
體能的消耗太大,湛明瀾完全走不動了,封慎揹著她走了很長一段路,她很心疼地趴在他背上,時不時地幫他擦汗。
最後還是無法避免在這裡過夜。
封慎生火,篝火竄舞動,他整理出來一塊空地,讓她躺下。
越到晚上越冷,她緊緊依偎在他身側,看著他冷硬的臉,伸手撫摸他的眉心,她知道他很累,只是為了不讓她擔心,強撐到現在。
夜空上綴著幾顆星星,兩人都沒說話,平靜地呼吸吐納,調整氣息,休養身體,儲存體力。
過了很久,他主動開口:“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頭,溫柔地笑:“沒有,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