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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譚斌按住嘣嘣亂跳的太陽穴,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話,完全是對牛彈琴。極度疲倦之下,她儘量保持著僅有的耐心,決定一說完就離開辦公室。

“方芳,”她站起身說,“想贏得上司的信賴,不是靠溜鬚拍馬或者無條件順從就能做到的。他的強項你能欣賞,他的弱處你能填補,這才是維持信任的捷徑。你不想讓人輕視,首先要有不讓人輕視的資本。回家吧,衝個澡睡一覺,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譚斌狠狠心走開,方芳依然呆坐在會議室,半天不見動一下。

也許回家她還要哭上一場,但沒有辦法,成長的陣痛沒有人能替代。哭過了她會明白,弱者的自言自語總是難以被人聽到,不是聲音不夠大,而是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兜兜轉轉總為強者存在。

還能感覺到受傷,證明她的感官依然年輕敏銳。

若干年後,也許不會再為別人一句話就痛哭流涕,也許會變得八面玲瓏,左右逢源。

但圓滑光潤的代價,是感覺變得日益遲鈍閉鎖,心中再沒有大開大合的波瀾,年輕時飛揚的想象力將逐漸枯竭,所有的不羈和激情,隨著身外之物的增加,終有一日會煙消雲散。

回去的路上,譚斌忽然想起,自己好象很久很久沒有正式哭過了。

每次有點哭的意思,總會下意識地轉移開注意力,看書看電視,不給自己自傷自憐的機會。過了那個時候再回頭,就會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哭泣。

紅燈前她伏在駕駛盤上,許久不願抬頭。

終於到家,已是精疲力盡,也顧不得天氣潮熱是否合適,儘量調低空調溫度,放了一缸熱水跳進去。

精油的味道漸漸揮發,亂糟糟的心事似乎也隨著汗水排出體外。

正自神昏身軟,客廳的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

她實在懶得動,由著它嗚哇嗚哇響了很久,終於安靜下來。

剛鬆口氣,手機的鈴聲又開始唱。

“靠。”這回譚斌實在坐不住了,水淋淋地爬出浴缸,取了手機跑回浴室。

號碼是沈培的,這讓她有點高興,畢竟好些天沒有聽到沈培的聲音了。

“沈培?”

“是我。斌斌,你在幹什麼呢?”沈培那邊的訊號並不是太好,時斷時續。

“泡澡。”譚斌趴在浴缸邊沿,懶懶地回答。

汗出得太多,身體彷彿已被控幹,不再儲存一點兒水分,頭有點昏,她不敢亂動。

“怎麼說話這調調?是不是病了?”

“沒有沒有沒有,我好好的,別咒我。你在哪兒呢?”

“甘肅碌曲,昨天就已經進入桑科草原了。”沈培顯然很興奮,“你真該一道來,夏天的草原太漂亮了!漂亮得我找不到任何形容詞形容,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

譚斌輕聲笑:“我看你抒情抒得挺好嘛。甭繞彎了,說,找我什麼事?”

沈培在電話裡“呸”一聲:“你這人,真沒情趣!”

“得了,你那點小心眼兒,打完市話換手機,就為了告訴我草原多麼美麗?鬼才相信。”

“好吧,服了你,我想問你句話。”

“說,我聽著呢。”

沈培卻不出聲了,譚斌只聽到耳邊嗚嗚的聲音,不知是電流聲,還是桑科草原上清涼的夜風。

“說話呀,你怎麼了?”

沈培咳嗽,再咳嗽,終於開口,“嗯,那個……結婚手續是不是很麻煩?”

手機差點脫手滑進浴缸,譚斌瞪著手機,簡直懷疑搭錯了線。

“斌斌?”

譚斌回過神,“你剛才說什麼?結婚手續?”

“嗯。”

“你沒發燒吧?還是酒喝多了?”

“又侮辱我,我很認真的。你別打岔,讓我一口氣說完。今天見到藏民的灌頂法會,很多很多的人,用了幾年時間,從青海四川內蒙,一步一個長頭磕到目的地。我站在一邊看著,我一直在想,那麼多人用盡一生等待的,竟是一個虛無飄渺的來世,只是為了一個無法驗證的承諾,就把一生最好的時光都獻給了他們的信仰,除此之外一無所求。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維持生命和希望的那根細線,另一端卻是空無一物時,他們會怎麼樣?”

譚斌的腦子轉得有點吃力,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思考過如此深邃的話題了。

“會怎麼樣?”她說,“我只能想到一個詞,萬劫不復。”

“是,我忽然覺得,以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