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冷淡的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幸好馬荊棘已經漸漸習慣了這個人的說話方式——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他對她不耐煩,而真的只是字面上的那種解釋。
他們的車還停在方才的路口,臨上車前馬荊棘又檢查了一遍畫,確定再也看不到那個咧著嘴笑的黑影了,這才安心的放回了後備箱。
車子循著來路開回去,半個小時之後,卻又停了下來。
前方的路仍舊沒有盡頭似的,圍繞著大片各式各樣的樹木,每隔一段有一盞昏暗的汽燈——這樣的風景,到底重複了多少遍?
迷蹤林(二)
白初一終於踩了剎車。
因為訊號不好,電臺早就關了,只有儀表盤上的時鐘還亮著,十點十分,竟然已經這麼晚了!
“這裡是魂沼……”白初一解開安全帶,輕輕的靠在椅背上,因為使用了“月哭”的力量,他有些疲憊,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此刻看起來倒有了幾分這個年紀男孩子應該有的神氣。
“魂沼?”馬荊棘有些著急,“那是什麼地方?連你也出不去嗎?現在已經很晚了,再不走的話……”
“沒辦法走了,只能等天亮再走。”
“天亮?”
“你知道人死後的‘三七’之說嗎?”
她一愣:“知道啊,傳說‘頭七’之夜靈魂會回家,然後往生去到輪迴。”
“但現在的人已經不會把死者停靈七天。一般二三天之內就火化下葬,靈魂往生之前無處可去,就會聚集在附近最有靈力的地方。時間長了,那個地方就成了‘魂沼’,匯聚著往生和沒有往生的靈魂留下的‘念’,是修煉者的天堂,也是最容易產生魔物的地方。”
“有些死者生前有心願未了,因此死魂的‘念’就會在靈氣特別強的地方自動佈下‘障’。 ‘障’是無害的,但會將正確的出口隱蔽起來,也就是民間所說的‘鬼打牆’。這種‘障’要等自然界陰陽交替之後才能消失,也就是說,要等到太陽出來。”
馬荊棘似懂非懂的聽他解釋,突然想起來路上曾見到的那一片公墓和地底下一張張毫無生氣的死人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沒辦法,至少我沒有。”
見他乾脆的閉上眼睛養神的樣子,她的心裡更急了。她一宿不歸還是小事,可是明天他還得考試呀!
“……喂,你別睡啊!對了,可以打電話給你的朋友鳳鳴嘛,這是死人的事情,他肯定知道怎麼離開!”
她掏出手機,卻發現一格訊號都沒有。她仍然不死心的往家裡打電話,電波那端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傳來了一個甜美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她又去拿白初一的手機,但結果是一樣的,表示訊號強弱的小傘邊上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怎……怎麼會這樣……不快點回去不行啊……怎麼會這樣?”
聽到她驚慌失措的囁嚅,白初一皺了皺眉,低聲道:“又不是永遠回不去,別吵了……”
然而他的後半句話終於還是梗在了喉嚨裡。因為他一睜眼,就看了一張掛滿了淚珠的臉。
他不習慣看到女孩子哭,更不知道她為什麼哭,頓時從椅背上豎直了身體,不知如何是好,渾身僵硬:“你……你不要哭行不行……我們明天一早就能回去的。”
“白初一!”滿臉淚痕的少女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一臉的痛心疾首,朝他十分鄭重的低下頭:“對不起,都怪我不好,你罵我吧!”
他本以為她只是害怕,沒想到會道歉,因此愣住了。
“你明天就要高考了我還拉著你幫忙,真是太不應該了!早知道會這樣,我就先忍受那鬼影子幾天好了。都是我不好!”她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淚,嘴角一扁,抽抽搭搭,“要是你這次考得不好,上不了大學,那全是我的錯。我……我百死難辭其咎……”
話沒說完,一張紙巾遞到她眼皮底下。她愕然的抬頭,那張清秀且表情淡漠的臉上沒有任何不高興或者焦急的表情。
白初一繼續靠回椅背上,語氣有些倦怠:“這和你沒關係。”
“可是……”
“我很累,想睡一會兒,你能不能不要說話了。”
馬荊棘楞楞的望著他的側臉,他還這麼年輕,為什麼說起話來卻像個百無聊賴的大叔,一點都提不起精神?
他這樣的人,成長道路想必是很不快樂的吧?她只不過稍微“看得見”了半個月,就生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