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後,都要無情地指責紅蓮,指責紅蓮是冷酷的呢?
可是因為,他們想在紅蓮這裡尋求更多更多的溫暖與柔情?
紅蓮仰頭,用一雙堅定得怕人的雙眸深深刺入玄瞳心間,她——最終一句話也沒說,沒有辯駁,沒有承認。
玄瞳頓時魂不守舍,乾笑著胡亂說道:“我玄瞳瞎了眼,怎會愛上你這等水性楊花的女人,哈哈,玄冥也瞎了眼,瘋了,全瘋了!紅蓮,原來你與世間任何女子毫無區別!冷酷、自私、勢力……老子、老子再也不要見到你這個滿臉妖氣的賤人!”言罷,再不管地上瑤琴,轉身像逃一般地離開了冰晶長廊,彷彿紅蓮是個吃人的夢魘,隨時都會追向他,而後一口吞噬。
直到玄瞳身影再也看不見,紅蓮方慘然一笑,長嘆口氣,蹲□輕輕撫著地上裂痕滿布的瑤琴,悄然哽咽道:“裂帛之聲,碎弦之音,還有——心碎的聲音罷?”
父子之間的仇恨,乃是天地間最悲哀的仇恨,紅蓮寧可他們恨自己,也不願在加重父子間的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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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瞳迷迷瞪瞪地逃出了崑崙虛,失魂落魄走到玄玦大殿,此時也想不起什麼禮法規矩,上得高墀,一屁股坐於玄王寶座之上,腦海中一片混亂,就如狂風吹亂雪般讓他難以思緒。
那凌亂的記憶拉回了小時候,躲在母親身後,死死揪著母親的裙褶,慌張望著眼前狂傲俊朗的陌生男人,那男人伸出手指撫開母親臉上淚水,柔聲道:“鳴鳳,本王對不住你們——”
“你自然是對不住的!七年——整整七年,你都不曾來看望我們母子!若王上對鳴鳳無情,為何當時把我強行掠回玄火門?”鳴鳳近乎歇斯底里地拉住如受驚小兔的小小玄瞳,向玄煌面前推去,一掃平日的溫柔賢淑,逼迫道:“叫父皇,快叫父皇,讓他看看,瞳兒怎麼就比不過那荒山野嶺來的蠻夷妖女生的鬼童!”
“放肆!!”玄煌豁然皺眉,雷霆之怒更不留情地顯現出來,“毓兒乃是正宮,她所生嫡子日後當之無愧為玄王,瞳兒自是比不過冥兒萬一!”
“——玄煌!——你,你——”鳴鳳氣苦之極,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淚都忘了流,她忙撫住昏眩的額,纖細的身形搖搖欲墜。
“不准你欺負我娘!”玄瞳咬牙衝上前,忍下心頭驚惶,抬起小腳就向玄煌腿上狠狠踢去,他哪裡知道眼前之人是強勢無比,高高在上的玄火之王,更不記得眼前這個霸氣十足的男人是在襁褓裡抱過他的親生父親。
玄煌見鳴鳳身形搖晃,也顧不得撒潑的玄瞳。忙伸手扶住她,皺眉相勸道:“你做事一向大方得體,深得我心,且心胸寬廣,為何就容不下巴毓母子呢?她初來乍到,又剛剛產子,很是不安,本王還想指望你多去陪陪她,照顧她——”
剛緩過一口氣的鳴鳳聽到這些話,更加氣憤,握起拳頭就向玄煌身上狠狠打去,嚎啕道:“陪陪她,照顧她……而我剛剛產子第二日,你就率領大批人馬遠赴西南,一走就整整七年啊!你教我怎能不恨你怨你——”
鳴鳳的哭喊回繞在玄瞳耳際久久不散……
那是一個女人最為深切的哀怨與悲嘆。
後來——巴毓突然無故帶著襁褓內的玄冥逃出玄火門,玄煌瘋了一樣追回哀牢山,但帶回來的,只有嗷嗷哭號的玄冥,不日後,玄煌對玄冥態度空前巨轉,而玄冥也消失不見了,誰都謠傳玄冥已然死去。玄煌也像變了個人似的,更加冷酷無情,殺人嗜血,但夜間,這個強勢的男人總是把自己鎖在臥房內,誰也不準入內,鳴鳳成日以淚洗面,點著盞宮燈站在門前,只希望玄煌能夠回來。就這麼等著,直到……深夜……
忽然有一天,玄煌闖入了鳴鳳居所,當時正在自豪地望著小玄瞳使出玄火燃化一團生鐵的鳴鳳欣喜過望,忙過去攙扶玄煌,玄瞳卻冷冷望著自己的父親酩酊大醉的模樣,心中充滿憎恨。卻聽得玄煌胡言亂語地喃道:“毓兒,巴毓……我想你想得好苦……你為何這般待我?你若死,吾心死——吾心死……天下!天下人皆該死!我要殺殺殺!殺光你們所有人!——你!”他伸出指頭狠狠指向攙扶著他的鳴鳳,接著又指向站在一邊的玄瞳,“還有你!”最後,他指向夜空,萬分淒厲地狂吼道:“巴夜——巴夜——!!你永遠也別想得到我的毓兒!你給我好好看著,那個孽子玄冥會因為你,付出最慘烈的代價——!!”
當玄煌說完這幾句話,鳴鳳頓時臉色慘白,她苦笑一聲,心如死灰。第二日,鳴鳳就從角樓上跳了下去,正逢玄瞳路過此地,親眼看著自己母親死在面前,腦漿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