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最為沉痛的包袱,卻有一個人,肯無悔為他分擔,那個人,現在何處?那個人,可還記得這裡?那個人……可會忘了在這裡,與自己允諾下一遍又一遍的誓言?
伸手緩緩撫摸石壁上用血書寫出的殘存虯龍陣,玄冥心中思潮洶湧,多麼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多麼希望他依然被緊緊捆綁在虯龍陣,成日與紅蓮傻傻幻想著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美好……只要有她在,哪都是天堂!
可是……當玄冥意識到這一切全是錯誤時,已然為時已晚。
倘若——倘若能夠再次迴歸到從前,能夠再次用從未沾染鮮血的潔淨身體,緊擁紅蓮那溫暖的身軀,他會不惜一切!!
“蓮兒……”玄冥輕輕呼喚,把承載了太多苦痛的額頭抵在冰冷牆壁上,“我回來了……你可以——再親親我的臉麼?……蓮兒,冥哥哥……太累了。蓮兒……”
你會嫌棄我麼?……我殺了好多人啊……我不想殺他們的,真的!你會信我罷?蓮兒……在妖蠱深淵,我當真好怕,怕妖蠱,怕被遺忘,怕就這麼死去……怕父親逼我,千方百計要殺我……更怕的,是無法再照顧你……深淵裡,我生不如死,一直躲著,靜靜躲著,等待著殺死妖蠱的時機,每一刻過得都如此漫長與煎熬,幾乎忘了光明與溫暖是什麼……當妖蠱陷入沉睡時,我便偷偷出去覓食,在堆積如山的屍骨中像瘋子一樣啃食著不曾腐爛的妖獸的生肉,暗自算計那個醜陋的龐然大物幾天未曾進食,巨大的身軀還能再支撐多久……當妖蠱終於虛弱不堪時,我偷偷接近它,想殺了它……結果那場惡戰,險些要了我的命。最終它倒下時,我也只剩下一口氣,覺得自己快死了,好冷……好冷……於是——我開始不顧一切張口舔食吮吸著那妖蠱身上流出的血液,感覺好比無上甘泉……好像……好像真瘋了一樣,許這世間早已瘋狂,許冰冷和麻木自己的心靈才是正確……突然!那深淵處洋溢起比惡鬼還陰冷可怕的笑聲,我嚇了一跳……不多時……才發現,那……原來是我的笑聲——因為我還活著!——我活了下來!!……活了下來……”
玄冥那狂亂的聲調漸漸變得模糊而哽咽,緊緊趴在石壁之上,那無雙的臉不知此時是何等神情,只是那纖弱的身軀,顫抖得讓人心碎。
……媽媽,若你在天有靈,若你真疼冥兒,就——把蓮兒重新帶回到我的身邊罷!
虯龍洞,曾是無情禁錮住玄冥的牢籠,亦是帶給他人世間最溫情的家園,他在這裡不止一次仰頭祈求上蒼,給與他一個答覆,讓他得到夢寐以求的自由……而付出了最寶貴的一切,得到的自由與答案,竟是如此讓人膽寒,那是扭曲與罪惡所編織出來的最為恐怖的夢魘!
玄冥再也無法掩飾,他已然遍體鱗傷……絕望與無助緊緊包圍著他。只有在這裡,這裡是他唯一能夠回憶起最為美好與最為心酸往事的地方……在這裡,玄冥將會最後一次迴歸自我。
因為……他總覺得紅蓮能在這裡,看到他。
許久許久——玄冥終從虯龍洞走出,他仰頭望望陰沉晦暗的天空,唇角勾勒出一絲驚心動魄的淡然笑容,但再如何掩飾,也無法忽視他精美的黑藍雙色眸微微泛起的紅腫。
玄冥伸手又復緩緩帶上斗篷上的兜帽,飄然而去,在此永久遺留下了,滿腔的柔情與稚嫩。
父子之間的戰爭——由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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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循著記憶,走到虯龍洞不遠處的一片空地,點點思緒湧入心間,柴燼的墳墓,依然安詳地沉睡在其中。此時空地中多了一個人,傲然佇立於被雪覆蓋的墳前,那人周身流露出屹立不倒的強大與煞氣,好似崑崙雪山般震懾心魂,更如猛虎蓄勢待發。
玄冥有些訝異地緩緩走到那人身後,那人聽到腳步聲響,亦不回頭,道:“我知道你會來此,我知道你定會來找我——玄冥,我的王。”
“申屠十翼,”玄冥淡淡問道:“你怎會來此?何以見得——我會來找你?”
申屠十翼緩緩轉身望向玄冥,道:“不遠處,那個洞穴石壁上曾有高人施法設了虯龍大陣,這亦是十翼十九年來未曾找到你的原因,那虯龍陣唯有用雙腳一步一步走,方能踏入,且一應法術都奈何它不得。現陣法破解,我才得以發覺這片充斥著你的氣息的洞穴。”
十翼望了望四周,不由得皺起眉。這片看似寂靜的森林為何瀰漫著一種怪異的陰氣與邪氣?——熟悉的妖邪之氣,讓十翼想起一種本不該存在於世間,且罪大惡極的禁忌之術。仔細想想,此禁忌之術怎麼可能存在這荒山野嶺,十翼暗笑自己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