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一口，唇齒餘香，疲勞消了一大半，再站在講臺上時已經不那麼累了。這杯冒著嫋嫋青煙的香茶讓戴染覺得，紅塵俗世固然繁雜負累，但一份人情味兒還是挺暖人的。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一段細膩的唱腔從牆外傳來，和學校一牆之隔便是延綿的低矮棚戶，也不知哪家的收音機聲響總是開這麼大。戴染掃了一眼教室裡正在伏案疾書的孩子們，慢慢踱到窗邊，只見花紅柳綠的院中站了兩個人。看得清相貌的那個是周倩老師，有些側揹著的看樣子似是蘇建華。

整個學校一共有十二個老師，其中只有兩個女老師，就是周倩和戴染。周倩家裡條件不太好，所以一畢業就當了老師為家裡減輕負擔。她有些內向，一說話就臉紅，對著大戶人家的戴染顯得格格不入，是以兩人也僅止於點頭之交。

從窗戶看出去，密密匝匝的樹蔭下，兩人說了幾句話，蘇建華便緩步走開了。周倩望著他的背影站了好一會兒，離了這麼遠的距離都到她那紅著的臉。

戴染情不自禁勾唇笑了笑，少女情懷總是詩。綠園、林蔭下的兩人看起來有些純純的美好。

“老師。”身後有人喚著，戴染回過神，面前一個不足她肩高的小男孩雙手捧著卷子遞到她面前。“我寫好了。我能不能先走？”

戴染接過卷子，慈愛地摸摸他的頭：“走吧，好好照顧奶奶。”

這個小孩是被奶奶一手帶大的，近日來他奶奶身體不太爽利，所以他每天都儘量早些回去照顧老人。戴染對他很是偏愛。

小孩才走，教室裡的一個小胖墩就舉起手來：“老師，我可不可以也先走？我也寫完了。”

教室裡眾人一陣鬨笑，戴染瞄過他桌上的卷子，一篇文章他大概寫了四行字。俯下身來，扭了扭他肥頭大耳的臉，說道：“你把這張紙全都寫滿才能走！”

孩子們又是一陣鬨笑，小胖墩垂頭喪氣地嘆了一聲：“可是我餓了……”

戴染笑著搖頭，不再理他，拍拍手讓大家抓緊時間，小孩們又爬回桌上，各自咬著筆桿子奮筆疾書。

下課鈴響，戴染抱著一大摞卷子回到辦公室。今天看來又得晚回家了，每次考寫文章她就得批改卷子到很晚，飯都來不及吃。辦公室的人都一個個打過招呼回家了，戴染認命的工作起來，一張張看得仔細。

忽然鼻尖傳來一股飯菜香，抬頭看見蘇校長站在身側，手上還端著個飯盒。

蘇建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飯盒放在她桌上。“知道你今天又要工作到很晚，所以幫你買了飯。認真工作是好事，但別弄壞了自己的胃。”

戴染心理咯噔一下，她閱人不說無數但也不少了，立刻從抽屜裡翻出錢包，說道：“謝謝校長，多少錢？我補給你。”

蘇建華白皙的臉上泛起一層粉色，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不值幾個錢的。”

戴染再三堅持，他怎麼也不願收錢，只好作罷。

“吃吧，趁熱吃，吃了再做。”蘇建華的五官很秀氣，笑容很清澈。

戴染只好開啟飯盒，夾起一個魚塊嚐了嚐，讚道：“味道真好，不知蘇校長在哪家買的？我兒子最喜　歡＇炫。書。網＇吃魚了，改天也帶他嚐嚐。”

蘇建華一窒，有些結巴：“戴……戴老師的兒……兒子多大了？”

戴染小口小口地吃著，說起小興邦便滿足的一笑：“兩歲了呢，小娃頑皮的很。”

“哦……哦。”蘇建華的表情有些失落，期期艾艾地問：“令夫在哪裡高就啊？”

戴染的筷子微不可覺地一頓，淡淡答道：“在外地。”

吃過飯，蘇建華又幫她閱卷子，兩人合力，只一個多時辰就批改完了。鎖好了辦公室的門，兩人回家有一段同路，也正好搭個伴。

蘇建華的腳步有些慢，戴染說道：“校長，咱們得走快點。按你這速度我回到家就可以直接來上班了。”

聞言，蘇建華趕忙加快腳步，小心翼翼道：“戴老師以後就別校長校長的叫了，我也大不了你多少，互相就稱呼名字吧。”

戴染看了他一眼，也不扭捏，點了點頭，蘇建華瞬間開心起來，連腳步就輕快不少。

第三十二章

路程遙遙，戴染隨便捻了個頭閒聊。“周倩老師多大了？她做老師時間也不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