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人間所事堪惆悵(下)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初三日,先帝靈柩移放景山壽皇宮。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初九日,新帝釋服,從倚廬乾清宮東廡遷居養心殿。
清廷禮制,凡帝后大喪,新帝皆以日當月,守制二十七日便成禮釋服,但胤禛為了表示對先帝的大孝之心,立志將守制三年。
東西六宮中原本都住著先帝的嬪妃,先帝新喪,後宮便要動盪整治,年老有子的嬪妃按前朝先例,皆可出宮往親子處頤養天年,未育有子嗣的,則應隨皇太后移居寧壽宮。以此騰出東西六宮來,供給新帝的妃嬪居住。
因新皇守制,也因後宮尚在整頓之中,故而潛邸的妃嬪也都不急著入宮,仍舊住在王府之中,只單單烏拉那拉氏和我,被胤禛以掛念幼子為名,先行接入養心殿暫住。故而,養心殿後西側的五間耳房,便成了繼二層小樓、桃花塢、云溪堂後,我的第四個住處。
冬日的黑夜總是來得尤其的早,不過才剛過了申時,天便暗了下來。我從凝雪手裡接過一小碗保胎的湯藥正欲要喝,卻聽見前邊一陣騷亂,忙停下手來。
“年主子,年主子,”張起麟焦急的低嚷著衝進我的屋裡,自知失了禮,忙收住腳步跪下給我行禮。
“快把張諳達扶起來,都是潛邸的老人,不必日日行此大禮。”我招手叫過凝雪來。
張起麟卻擋開凝雪的手,自己恭敬地起身,弓著身子小聲回道,“年主子快上前頭看看去吧,萬歲爺那發著脾氣呢!逮著什麼摔什麼呀,奴才們都被砸出來了。”
我將手裡的一小碗保胎湯藥一口灌了下去,問道,“今兒白天可出了什麼事兒?”
“這……奴才……”張起麟欲說還休。
我抽出絲絹來抹了抹嘴角,輕瞟他一眼。他忙連著道,“今兒十四爺回來了,到壽皇殿拜謁了先帝的靈位……皇上他……十四爺他……”
“十四爺只遠遠的給皇上磕了頭,並未上前行君臣大禮,侍衛上前去拉十四爺,卻被十四爺痛罵了一頓,十四爺大鬧了靈堂,皇上下旨革去他的王爵,降為固山貝子。對不對?”看他吞吞吐吐,我乾脆替他把話說了出來。
張起麟忙跪下磕了個頭,回道,“主子您聖明!只是……這……皇上不讓說!您怎麼知道的?”
我輕哼一聲,不以為意。這段故事,我不知在各種史籍、小說上看了多少回了,描寫的版本都各型各色,我如何會不知。
“走,讓前頭看看去。”我一把提起地上的張起麟,示意宮女們不必跟著,自己一路拽著張起麟穿過木槅門,只幾步便到了養心殿的抱廈前。
東暖閣裡不斷傳出物體破裂的聲響,抱廈之下太監宮女跪了一地。
見我過去,忙齊聲請安,“年主子吉祥。”
我指了指養心門外的玉璧,“都給我退到那外頭去。”
太監宮女面面相覷,齊齊看向張起麟,張起麟忙努嘴使了個眼色,他們才即刻無聲退去。我示意張起麟也留在殿外,自己一人推門步入暖閣,又轉身關上了門。
“哐……”一直鈞窯蘭花盆帶著脆響落在我的腳下。我蹲□來,一片一片撿拾那些華美的瓷片。
“不許撿!”他喝道。
我不聽他的,仍舊蹲著,接著又一片一片把地上的各色碎片盡力撿拾起來。
“譁……”窗下炕桌上的茶具被他一手掃落,摔得粉身碎骨。
我撩起袍子的前片,默然跪到地上,垂首看著膝上自己的雙手。
我知道他心裡的煩,明白他心頭的苦,自打康熙駕崩那日起,他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省的日子。
自先帝梓宮回宮那日,德妃便鬧起了彆扭,先是欲要生殉先帝,好不容易讓眾人攔住,又在乾清宮先帝靈前當著眾宗室女眷明言,她從未料想先帝竟會選中她的兒子繼位,以此否定了新帝的得位正當。
到了新皇登基,按照禮制,應先往皇太后處行禮,她卻又斷然拒絕,害得登基大典險些不得開場。
宮中整理宮室,她又拒絕以太后之尊移居寧壽宮,硬是耗在永和宮不走,總之天天翻著花樣鬧,日日的彆扭。
好不容易捱過了那最難的二十來天,十四阿哥卻又在景山壽皇殿大鬧靈堂。
胤禛一天天的過得如此艱難,可他卻從來未向我訴過一次苦,只是一個人那麼默默地承受著。
先帝駕崩的第二天,他便任命八爺為總理事務大臣,與十三爺、馬齊、隆科多一起組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