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怎麼會!”帝堯眼中淚花閃耀,一時感慨至極。
他這一生,坦白講早期最忌憚的人便是夏鯀,此人人才武功俱是一流之選,性子更是桀驁不馴,部族也好生興旺。他放逐青陽帝即位後,夏鯀曾經說過幾句怨言,深深引發了帝堯的猜忌,所以才有後來攻伐三苗,將夏鯀拖入戰爭漩渦之舉。
堯戰一開始之際,夏鯀也頗有牴觸,但戰事一開,夏鯀毫不猶疑,堅決執行帝堯的命令,不計生死代價,將三苗人牢牢阻擊在桐柏山和漢水以南不得寸進。
到了炎黃遭難,洪水肆虐,炎黃聯盟面臨空前危機的時候,帝堯無人可用,又是夏鯀不顧自己部落遭受的水災,孤身進入帝丘,擔當起治水重任。
治水這三年來,夏鯀奔波大荒,竟然沒有回過夏部族一次,耗盡心力,在滔滔的洪水中應是開闢出四條通道,使炎黃東南西北的陸路貫通。每每念及這些,帝堯總是不免感慨,夏鯀,究竟是自己看錯了他,還是天下人看錯了他?為何一直將他當作政權的第一大威脅進行了二十多年的打壓呢?
“崇伯啊,”帝堯聲音哽咽,喃喃道,“苦了你啦!老夫代天下百姓拜謝於你了!”
說完雙膝跪倒,頭重重地磕了下去。
所有人盡皆大譁,夏鯀更是駭然不已,元素力運轉,雙臂硬生生將帝堯掀了起來,自己急忙跪倒還禮:“陛下折殺我也!三十年前,大荒萬族盟誓,尊您為大荒之主,代上天管轄大荒。夏鯀乃是盡人臣、人子之責,何敢勞陛下一拜。”
“好!”十月初冬的天氣,帝堯乾脆就在大殿的臺階上席地而坐,朝著下面的群臣道,“咱們也不必回黃帝宮了,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崇伯,你就坐在老夫身邊。來來,”他又朝姚重華一招手,“大舜,你也來老夫身邊坐下。”
夏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納悶地在一旁坐下。姚重華苦笑著走過來,在夏鯀對面跪坐。
“大理牧,”帝堯叫道,“把各族的奏疏歸攏,一一念給南嶽君聽。”
姬愷掌管刑法,當即提著個大筐子,將一大堆龜甲和獸骨扛上臺階,嘩啦啦在臺階上一倒,足有兩尺多高的一大堆。夏鯀納悶地看著。
“高陽部族彈劾,南嶽君夏鯀,率兵圍困葛邑,收繳城內所有青銅。”
“金天部族彈劾,南嶽君夏鯀,於莘邑外築堤壩,高出城牆三丈,置莘邑安危於不顧。”
“有易部落彈劾,南嶽君夏鯀,闖入巫覡神殿,搶走祭神之青銅器七千斤,盡皆熔化。”
“淮夷部落彈劾,南嶽君夏鯀,砍伐族中天竹禁地,八百畝天竹盡成白地,使我族人無筍可食。”
“有陽部落彈劾,南嶽君夏鯀,強系族中長老親族充入治水民夫中,三年盡死。”
“巫門彈劾……”
第684章 夏鯀有罪,罪在萬方2
“夠了。”帝堯揮了揮手,打斷了姬愷的話,轉頭問夏鯀,“崇伯,如今炎黃群臣盡皆在此,你當面解釋一下吧!”
夏鯀面色慢慢冷峻了下來,緩緩掃視了一眼臺階下的群臣和部落之君們,霍然站起,冷笑道:“原來,千里迢迢將我從治水工地召回來,居然是因為此事!哈哈哈,人言可畏,夏鯀無話可說,陛下若是要替各部落做主,臣雙手就縛!”
帝堯眉頭大皺,道:“崇伯,老夫召你回來,就是要將此事做一了斷。你須知,治水乃百年大計,需要所有部落通力合作,但若是各部落離心,處處抵*制,又如何能控制洪水?成大事者,統合的不是天下,而是人心。人心若要揹你,崇伯以為大事還有成的希望麼?”
夏鯀一愕,傲然道:“陛下應該知道治水之難。先說河洛之原,龍門山狹窄,夾住黃河水勢,崩決下來的河水勢若雷霆,堤壩若是不高不厚,一衝便垮。治水的民夫以骨叉石鍬挖土築堤,常常折斷。工具不足時,我炎黃男兒,甚至以十指挖土,肌肉磨破,磨出了十指白骨!在這種情勢下,一些部落吝惜青銅,不吝人命,難道天生青銅,就是讓我們鍛鑄成兵刃打仗殺人麼?”
夏鯀就是這種脾氣,一旦點燃,便如一團烈火一般,六親不認,縱橫恣意。他傲立於臺階之上,巨大的身軀面朝這些重臣和族君,越說越激憤,雙臂揮舞,直如神魔一般。后羿去後,他的神通在大荒可謂第一人了,這麼仰天一吼,威勢凌人,駭得那群族君紛紛後退,有些人甚至忘了自己站在臺階上,一個失足,咕嚕嚕地滾了下去。
眾人退後,彷彿退潮的海水,露出了蒼舒這塊堅硬的巨石。他白衣緩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