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能聽到聲音了,她又看得見了,還是那個夢境,那個小女孩,那對夫婦。
車子歪歪扭扭地朝一邊的山壁上衝去。
女人拼了命地去搶方向盤,卻被男人一次次地撥開。
最後女人絕望了,不再去爭奪方向盤,她緊緊地抱住小女孩。
一聲巨響過後,四周是一片血紅。
“君影,媽媽的好孩子,乖,好好活下去。”女人虛弱的聲音,一句話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聲息了。
小女孩果然是她。
顧君影痛徹心扉,她拼命地想醒過來,卻怎麼也擺脫不了夢靨。
畫面一轉,顧君影看見的還是這個小女孩,她沒有了先前的活潑可愛,一張小臉瘦削了不少,變得死氣沉沉的,目光空洞,不知道看在了哪裡,女孩子身邊的卻是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小小少年,少年也有著一雙大大的眼睛,面色溫柔,旁邊還有一架看起來很是眼熟的鋼琴。
少年看著小女孩,溫柔地說:“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小女孩沒有說話,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少年也沒有不高興,徑自坐到鋼琴面前的琴凳上,熟練地調好音階,輕柔的鋼琴聲鋪了一地,連空氣都隱隱透露著優雅。
少年纖長的手指在黑白鍵之間歡快地舞蹈,他垂著頭,微微眯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些許陰影,溫暖的陽光把他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美麗而又優雅。
小女孩原本呆滯得散掉的眼光漸漸地聚在了一起,看起來竟也生動了不少,她的眼神有了焦距,她在盯著那架鋼琴看。
少年微笑了,低下頭對小女孩說:“我教你彈鋼琴,好不好?”
小女孩沒有說話,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少年的笑臉發呆。
少年站起來,把她抱到了琴凳上,牽著她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按在琴鍵上,鋼琴也一聲一聲地鳴叫著。
雖然雜亂無序,顧君影卻覺得很溫暖,也許是因為這陽光,也許是因為這少年,也許是因為這鋼琴,她已經說不清了。
小女孩臉上還是沒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卻不再空洞,少年的溫柔一點一點地開啟了她防備的心,就如同死寂的湖面如春風拂過,一點一點地泛開了漣漪。
少年和小女孩一直在彈琴,顧君影也不知道夢了多久,應該很久吧,夢裡的小女孩都能彈完一整首的曲子了。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卻不知道這夢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忽然,毫無預警的,顧君影看到了一場豪華的葬禮。
一片雪白的靈堂,兩邊全是白色的玫瑰花,花圈花籃數不勝數,一屋子的人胳膊上都纏著白色的麻布,裡裡外外哭聲一片。
顧君影細看,一個花圈上有一條長長的白幡上寫著:永遠懷念我們的君煦。她在心裡思忖,君煦是誰啊?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時常聽誰說起過,顧君影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卻晃花了顧君影的眼睛,她竟然看到了姥爺和舅舅他們,他們遠遠要比現在年輕,但是她認出來了。她印象中嚴肅不苟言笑的舅舅眼圈通紅,眉頭像是打了結;一向威嚴的姥爺也不時抹著眼中的淚水,舅媽泣不成聲,哭得暈厥了。
顧君影想去安慰他們,她走過去,卻一次次地從他們的身體裡穿了過去,她什麼也碰觸不到,這才醒悟過來這只是一場夢。
醒來就好了,顧君影安慰自己。
即將醒來的那一刻,顧君影瞥見大大的黑框相片,上面正是那個笑起來異常溫柔剛剛還在彈鋼琴的小小少年,相片前面是一個靈位牌,靈位上赫然寫著:宋君煦三個大字。
刺眼的很,顧君影心痛的透不過氣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
醒過來,醒過來,她在夢裡對自己說。
顧君影猛地坐起身,發覺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
決裂
……》
顧君影坐在沙灘上徑自發呆。
陽光很好,卻不再刺眼,她這才發現原來仲夏已經轉入涼秋,季節通向集結的路,早已經風景迥然。時間大概是一座天橋或是一道斑馬線,從這頭跨到那頭是昨天和今天,從那邊走到這邊是今
天和明天,從迷茫到清醒,從彷徨到決然,顧君影忽然覺得累了,心倦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顧君影沒有回頭,這個時候出現的只會是莫言,不會再有別人了。人生真是無常,不久前還有顏烈一起,平時多了他一個也不覺得多,如今這個小島上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