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放肆的把手放在龍皓的瘸腿上,和龍皓說著笑話,龍皓對她微微笑著,臉上的神情是很少見的謙和,他甚至容忍了她對他瘸腿的嘲笑,悅雅敏感到這兩人間不同尋常的關係,可她太累了,似乎一輩子沒有睡過覺一般的累,也許昨夜的哭泣讓她太累了吧。
悅雅覺得自己累得已經無力再掩飾自己的感情,她怕自己的厭惡會流露出來,便轉頭看著窗外的樹,在樹枝上有一個鳥窩,她呆呆的看著大鳥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叼著蟲子回來喂那些嗷嗷待哺的小鳥兒,悅雅突然想起小時候輝叔講過一個故事給她聽——
那是在埃及,她看見有人在賣小鳥,一定吵著要要,輝叔買了一隻,卻又放了,她哭得很傷心,輝叔對她說,這世上有一種鳥是不飛的,他們雖然有翅膀,卻不能飛翔,他們的翅膀是為自己的兒女遮風擋雨的,可自己的兒女長大後,卻都要離開他們,他們只能守候著永恆的寂寞,站在高處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兒女越走越遠,他們卻無力追趕,只能待兒女在外面累了,再回到他們的翅膀下。
當時,她不停的追問輝叔那是種什麼鳥兒,輝叔說那種鳥兒叫不飛的天使,他們放走的那隻鳥兒,就是不飛天使的孩子。她多傻,竟然相信了,輝叔,你在哪裡呢?她不由想得入神了,卻聽龍皓有些惱怒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悅雅……。”
悅雅回過神來,“你在想什麼?”悅雅掩飾道:“沒什麼,我在看鳥兒。”安竹夫人站了起來,看了看,皺眉道:“來人,去把那鳥窩摘了。”悅雅不知從何處來的勇氣,“母親,請不要,讓他們留在那裡。”
安竹夫人一愣,“你說什麼?”
悅雅話一出口,就被自己的大膽驚得目瞪口呆,她拼命不讓自己發抖,卻聽胡司令笑道:“安竹夫人,看來廉頗已老。”
悅雅還未回過神來,就被龍皓一掌摑到地上,這一掌如此的沉重,她眼冒金星的跌倒在地上,額頭磕在茶几的腿上,她的耳邊嗡嗡作響,立時昏了過去。
待她醒過來,她已經被反鎖在冷清的書屋裡,那些高大的書櫃一直頂到天花板上,厚重的窗簾密密的閉著,沒有一絲陽光透進來,悅雅有些害怕的坐在黑暗的書屋裡,這裡好安靜,安靜和悅雅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她摸索著開啟燈,然後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她不由委屈得哭出聲來,輝叔從來沒有打過她,即使再貧窮,輝叔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和歡姐,他從來沒有斥責過她們,更別說打他們了,可現在,儘管她一再小心,可仍然……,輝叔、歡姐,你們快來接我走吧!悅雅疲乏的伏在長躺椅上,眼淚盡情的流了下來,輝叔……。
悅雅焦急的開啟一扇又一扇門,可門開啟後,她總是看見空蕩蕩的屋子,輝叔到底藏到哪裡了?歡姐,你來幫幫我,歡姐,你們到底在哪裡?聽到了,是輝叔的聲音,他在叫她,悅雅用力的睜開眼睛。
沒有輝叔,也沒有歡姐,她待在黑暗裡,她睡了多長時間了?悅雅覺得渾身痠軟,頭昏眼花,她病了嗎?也許是吧,她這樣的難受,也許她就要死了,悅雅突然覺得一陣歡樂,她要死了!如果她死了,她再也不用看見安竹夫人和龍皓,是的,再也不用看見了,再也沒有什麼讓她害怕了,她可以輕鬆自在的生活在陽光中,而不是這個終年被霧氣繚繞著的陌生小城,可她死了,輝叔怎麼辦呢?輝叔會傷心死的,想不動了,再也想不動了。
悅雅渾身冰冷的躺在地上,默默的、無聲的對空虛和黑暗說:“輝叔,原諒我不能盡孝了,可是我過得太辛苦了,我不得不現走了,輝叔,來生再報答你,再見……。”
冷,從來沒有這麼冷過,悅雅緊緊的抱著自己,不讓自己發抖,好冷,是到了日本的北海道嗎?那年在北海道也是這麼的冷,輝叔還帶她們去看北海道的熊,那些熊很可愛,好冷啊!歡姐為什麼還不燒暖爐呢?
終於,暖爐燃起了,她漸漸暖和過來了,可是又很熱,熱啊!歡姐,不要這麼熱,真的不要這麼熱,受不了,就像在火爐裡烤一般,是在吐魯番嗎?輝叔呢?他去買葡萄了吧!他知道悅雅最喜歡吃葡萄了,特別是新疆的葡萄,像蜜一般的甜,無論多麼窮,輝叔總不會忘記給她買這些零食的。
悅雅焦急的、孤單的站在街邊等著輝叔,看見了,是輝叔,他牽著歡姐走了過來,悅雅欣喜的撲了過去,卻跌倒了,她正要哭,卻聽輝叔對她說:“悅雅,自己跌到了就自己站起來,睜開眼睛,不許哭。”悅雅忍住了眼淚,睜開了眼睛。
好刺目的陽光,她聽見的鳥兒的鳴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