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教也談道義?”林熙月看灩歌那一身黑色的紗衣,一個忍不住,開口道:“聖教人行使詭譎,陰狠之極,別說道義,便是手足相殘也是大家都有所耳聞的事。別說我不信聖女的話,只是如果你們有道義,楚墨清當初就不會受情蠱的折磨,也就生不出這麼多波折了!”
感覺到身旁的人身子微僵,林熙月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她悄然握住青容的手,撫慰地握了握,卻見灩歌並不動氣,面上神情竟是有些許動容,她想了想,點頭笑道:“林姑娘說的不錯,聖教中人確實沒什麼道義,只是我入聖教時日尚短,還存著些江湖習氣。”
林熙月微微一愣,隨即說道:“你入聖教時日尚短?難道你是朝廷的人不成?否則怎麼……”
“否則怎麼知道你的身份,知道青容姑娘的身份,知道齊王殿下的身份?”灩歌輕嘆一聲,眉梢掛上一抹冷色,“我並非朝廷中人,而是師出沉香閣。這個地方,青容姑娘應該聽說過吧?”
“沉香閣?”青容微微皺眉,詫異道:“你是唐姑姑的師妹?”
“差不多。”灩歌點點頭,伸手拉過一個軟墊靠在車壁上,目光變得悠遠起來,“姑娘可想聽我聊些往事?”
青容笑了笑,點頭。
灩歌也笑,開口說道:“我師出沉香閣,沉香閣中皆是女子,行事亦正亦邪,只是鮮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在江湖上倒也有些俠名。我自小習武天分很高,師傅看重我,並親自傳我武功。我十四歲便出師,生辰當日,她便交予我一個任務。”
“冥莫山莊醫術了得,師傅命我潛入山莊,去尋一味叫做‘影休’的藥,那藥到底有何功用,到底是何模樣,她卻不說,只告訴我,藥必須到手,且不可教人察覺。”灩歌眼睫顫了顫,語氣卻依舊平和,“我那時年少,初入江湖,看什麼都是新鮮,雖武功不差,內力的火候卻不夠,幾番曲折,竟在去冥莫山莊的路上,被人暗算,受了重傷。”
“在我性命垂危之時,卻遇到了子璇。”唇角不禁勾起,聲音也柔和下來,“他當時不過一個少年,卻生的一副好皮囊,使得一套好鞭法,我便被他救了回去。當我醒來的時候,人便已經在冥莫山莊的別院中,他每日來看我,總是笑吟吟地逗我開心,我哪裡被人那樣照顧過,那段日子,真是一生中,最美好最快樂的日子了。”
“可是,為了偷藥,我終究是給他下毒,在他胸口狠狠刺了一劍。”頓了一會,灩歌卻嘲諷地挑了挑眉,看向聽得仔細的青容和林熙月,“藥沒有偷到,他卻不會再原諒我。而我沒有完成任務,又險些洩露了身份,怕師傅怪罪,便投靠了聖教,因這皮囊生得不錯,就被教中封了聖女,做個閒差。”
林熙月見灩歌不再說話,愣道:“就這樣?”
青容對林熙月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開口,“灩歌姑娘與子璇果然是舊識。”
“沒錯,不光是舊識,我們還曾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只是被我一手毀了。”灩歌清冷地笑笑,隨口說道:“難道青容姑娘面對自己相公往昔的有情人,就如此淡定麼?”
青容眸光閃了閃,低頭輕輕一笑,搖頭道:“不過是些往事,過去了便過去了,如過眼雲煙,早已消散。該執著的是灩歌姑娘,不是我。”
灩歌聽了,卻不說話,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面上的笑意卻慢慢褪去,過了一會,她忽然開口說道:“你當真心中有他麼?”
青容不做聲,目光隨著灩歌的視線,落在了不斷顫動的車簾上,車內一時無聲無息。
林熙月心中暗歎了口氣,也不知要說些什麼。她想起昨晚,當青容看到“休書”二字時,霎時蒼白的臉色,和輕輕顫抖的身子。她也是如現在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不知要如何勸,不知該不該勸。
雲容客棧的客房有些簡陋,她雖要了兩間房,可卻大半夜沒有睡,只留心著青容房中的動靜,卻什麼也沒有聽到,第二日只見青容除了雙眼有些腫,臉色有些蒼白之外,神色如常地早起,拉著她去大堂中等候灩歌。
她心中不安,卻不知如何開口去問,只聽青容輕笑著說道:“林姐姐莫要擔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今他安危未定,我如何能一走了之?不見到子璇,不聽他親口趕我走,即便有一紙休書,我也勢必會尋到他,至少還了欠他的……”
“到時心中是否有情,是否要相守相伴,再由他定吧。”
若說當初韓子璇固執,那如今的青容,還有那講故事的灩歌,又何嘗不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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