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諒你！我，不怪你！我，沒有任何的指責，對你……劍兒！”

少年忽然間，身軀的那種輕顫停止了，就像是從劍老人目前的話中，得到了甚麼他一直在尋找的答案。

“把過去的一切，都放下吧……劍兒……”劍老人的聲音，忽然變得非常溫柔，非常溫柔：“別再為那已經過去的事而痛苦，別再為那已經成形的錯誤傷神，現在你已經到了這裡，那就夠了……劍兒，那就夠了……”

少年聽到了劍老人的話，又是一震，好像再度被他提醒了什麼。

“已經到了這裡，那就夠了……那就夠了……”

“是的，你在這裡，我在這裡，那就夠了……不是嗎？劍兒……”

少年停了一下，忽然輕輕抬起了頭，兩隻眼睛，恢復了神識般地透出一股清明。

“師父，你老人家不生氣？不絕望？不怪宗派在‘人間’斷滅？”

搖了搖頭，劍老人很肯定地回答道：“當然不生氣、不絕望，也不怪你的……劍兒，人間有道又如何？人間無道又如何？真正的至理，豈因有人傳或無人傳而生任何不同？以目前來說，我最希望的，是搞清楚現在的你，到底怎麼樣了……以及又怎麼會跑到這個怪地方來……”

少年的眼中，忽然在這時，浮現出了一種“惋惜”的神情。

“師父，真的嗎？因為，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太可惜了，因為現在的我，終於，已經知道，‘劍之真道’是什麼了呢……”

聽了少年的話，劍老人覺得有點意外。

“劍兒，你的意思是說……”

“是的師父……劍兒的意思是說，劍兒已經知道了，師父那時問我那個問題的答案了……”少年點了點頭，肯定著自己所傳達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什麼是‘劍之真道’了，師父……”

反射性地，劍老人很自然地便問道：“你明白了？那麼‘劍之真道’是什麼呢？”

少年見問，馬上就微微一笑，映著臉上之前的淚光，呈現出一種詭奇的表情。

“‘劍之真道’，就是‘生滅之道’！師父……‘劍’者，是為了殺戮，而發展出來的一種兵器。因此‘滅亡’之意，是其根本。不過‘劍’者，又稱‘兵中之聖’，一刃雙鋒，重巧重靈而去霸去兇。出劍之間，必須留力勻氣，戒忌暴戾狂燥，崇尚神意合一，所以絕對的使劍高手，必須存有一點‘生機’於胸中……因此以‘劍’而言，一片滅亡之間，是現生機一線……滅亡，就是生機的開始……所以一切要新生，就一切要滅亡；一切如果完全滅亡，自然會催化出一片新生。”

說到這裡，少年停了一下，澄澄的雙眼，流露出一種妖妖的異態。

“師父，所以，‘劍之真道’，就是告訴我們，要一切新生，必先毀滅一切……毀滅之後，自然會帶來一切新的轉變。宇宙的流動是不會停止的，所以我們不但不應該害怕毀滅，更要擁抱毀滅！這……就是‘劍之真道’！”

劍老人聽到這裡，不由得愣住了。

一切以兇殺為主的兵器，發展到最極致處，只有“劍”之一系，最後發展變成了真人界的某種“派別”，其他兵器都沒有辦法像劍一樣，獨立出線。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如少年剛才所說，“殺滅之中，留存一線生機仁心”，因此劍之一系，是“生髮於殺滅的原始動機，但卻以仁性生機做為最後的目的。”

這是“劍器”，能夠在各種兵器之中，獨樹一門，具有“真人界”如此發展規模的最重要原因。

是爾“滅中有生，生立於滅”，劍之真道，原是如此簡單。

不過少年劍兒，後面所延伸出來的“滅後即生，故而應該擁抱毀滅”的說法，卻是劍老人所沒有想過的！

可是少年的立論，恰是以“劍之真道”當作基礎……

因此聽了劍兒的話之後，劍老人雖然覺得非常不對，但一時竟然也說不出哪裡有錯！

若以純粹的據理推論來說，少年的說法，層層緊扣，根本瞧不出什麼不對……

所以劍老人聽完少年的說法之後，也不由得有些呆住了。

“這……劍兒……這……”

“怎麼了？師父？”劍兒凝視著劍老人的雙眼：“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訥訥地，劍老人一下子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能愕然而應。

“是的，師父，劍之真道，就是生滅之道……真正的新生，蘊聚於滅亡之後……師父，要得新生，必先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