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走進來,笑著說:“三公子,我將蠟燭點上?”他將茶几上的一隻紙盒揭開,竟是一隻蛋糕。她吃了一驚,意外又迷惘地只是看著他。他卻說:“你先出去。”雷少功只得將打火機放下,望了她一眼,走出去帶上門。
她站在那裡沒有動,他卻將蛋糕盒子拿起來向地上一摜。蛋糕上綴著的櫻桃,落在地毯上紅豔豔的,像是斷了線的珊瑚珠子。她往後退了一步,低聲說:“我不知道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他冷笑,“看來在你心裡,我根本就不用知道你的生日。”她聲音低一低,再低一低,“你是不用知道。”他問:“你這話什麼意思?”她不做聲,這靜默卻叫他生氣,“你這算什麼意思?我對你還不夠好?”
好?好的標準也不過是將她當成金絲雀來養,給錢,送珠寶,去洋行裡記賬。他是拿錢來買,她是毫無尊嚴地賣,何謂好?她的唇際浮上悲涼的笑容。和倚門賣笑又有什麼區別?若不是偶然生下孩子,只怕她連賣笑於他的資格都沒有。他確實是另眼看她,這另眼,難道還要叫她感激涕零?
他見到她眼裡流露出的神氣,不知為何就煩亂起來,冷冷地說:“你還想怎麼樣?”
她還想怎麼樣?她心灰意懶地垂著頭,說:“我不想要什麼。”他說:“你不想要什麼——你少在這裡和我賭氣。”她說:“我沒有和你賭氣。”他捏住她的手腕,“你口是心非,你到底要什麼?有什麼我還沒讓你滿意?”
她低聲地說:“我事事都滿意。”聲音卻飄忽乏力。他的手緊緊的,“你不要來這一套,有話你就直說。”她的目光遠遠落在他身後的窗子上,汽水凝結,一條條正順著玻璃往下淌。她的人生,已經全毀了,明天和今天沒有區別,他對她怎麼樣好,也沒有區別。可是他偏偏不放過她,只是逼問:“你還要怎麼樣?”
她唇角還是掛著那若隱若現的悲涼笑容,“我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到底叫她這句話氣到了,“我給你,你要房子、要汽車、要錢,我都給你。”
她輕輕地搖一搖頭,他咄咄逼人地直視她的眼,“你看著我,任何東西,只要你出聲,我馬上給你。”只要,她不要這樣笑,不要這樣瞧著他,那笑容恍惚得像夢魘,叫他心裡又生出那種隱痛來。
她叫他逼得透不過氣來,他的目光像利劍,直插入她身體裡去。她心一橫,閉上眼睛,她的聲音小小的,輕不可聞,“那麼,我要結婚。”喉中的硬塊哽在那裡,幾乎令人窒息。他既然這樣逼她,她只要他離開她——可是他不肯,她只得這樣說,她這樣的企圖,終於可以叫他卻步了吧。
果然,他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他的臉色那樣難看,他說:“你要我和你結婚?”
她幾乎是恐懼了,可是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仍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會怎麼樣說?罵她痴心妄想,還是馬上給一筆錢打發走她,或者說再次大發雷霆?不論怎麼樣,她求仁得仁。
他的臉色鐵青,看不出來是在想什麼。可是她知道他是在生氣,因為他全身都緊繃著。她終於有些害怕起來,因為他眼裡的神色,竟然像是傷心——她不敢確定,他的樣子令她害怕,她的心裡一片混亂。長痛不如短痛,最可怕的話她已經說出來了,不過是再添上幾分,她說:“我只要這個,你給不了,那麼,我們之間就沒什麼說的了。”
他的呼吸漸漸凝重,終於爆發出來,一伸手就抓住她的肩,一掌將她推出老遠,“你給我滾!”她踉蹌了幾步,膝蓋撞在沙發上,直痛得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她抓住手袋,轉身出去,只聽他在屋裡叫侍從官。
你是很好的人,只是我配不上你(1)
她腿上撞青了一大塊,第二天無意間碰在把杆上,痛得輕輕吸了口氣。練了兩個鐘頭,腿越發痛得厲害,只得作罷。因為是年關將近,大家都不由得有三分懶散,下午的練習結束,導演宣佈請客,大家都高高興興去了。去了才知做東的是幾位贊助舞團的商人,好在人多極是熱鬧,說笑吵嚷聲連臺上評彈的說唱歌聲都壓下去了。
素素坐在角落裡,那一字一字倒聽得真切。她久離家鄉,蘇白已經是記憶裡散亂的野花,這裡一枝,那裡一枝,零落在風裡搖曳。那琵琶聲錚動聽,像是撥動在心絃上一樣,一餐飯就在恍惚裡過去,及至魚翅上來,方聽身旁有人輕聲問:“任小姐是南方人嗎?”倒將她嚇了一跳,只見原來是牧蘭提到過的那位張先生。她只輕輕說了聲:“是。”那張先生又說:“真是巧,我也是。”就將故鄉風物娓娓道來,他本來口齒極為動人,講起故鄉的風土人情,甚是引人入勝,倒將身旁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