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一路上兩人都是情緒高漲,渾然忘記自己身處世界屋脊;直到晚上臨睡覺前忽然覺得呼吸困難,這才想起高原反應忽然而至。不過程韶準備工作齊備,也就是當晚難受,第二天早上起床,兩人又是一派人見人愛的新鮮面孔,昨夜的萎靡盡去矣。
吃早飯時,程韶看到兩人精神絕佳的站在自己面前,倒是唬一跳,滿臉羨慕,“年輕真好啊。昨晚被折騰成那樣也不顯困。可惜我們現在老了啊,一晚上不睡,早上看起來,就像是跟人幹了一架。”
鄭捷捷著急的跺腳:“舅舅別再這裡傷春感懷了,把車開出來,帶我們去看布達拉宮。”
“布達拉宮就在那裡,跑不掉的,”程韶對著徐晴神秘的嘟囔:“你看看,幾年不見,我這個侄女還是跟小時候一樣驕縱。”
徐晴搖搖頭笑一笑。
吉普車駛出研究所大院,兩人在車上左顧右盼,徐晴搖下車窗,風挾著拉薩的空曠味道衝進車廂。拉薩的陽光很奇特,光線很足,滿街都是純白的亮光,亮得晃眼,但一點不灼人,不會強烈到面板灼痛,就像是冷光源一樣。
徐晴看得呆住,驚詫的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城市。”
程韶笑著解釋:“所以叫拉薩叫‘日光城’。”
鄭捷捷肯定的說結論,“在我看來,拉薩像是一盆染料,白花花的陽光和街道兩旁的景象混在一起,攪拌均勻,加以調和。每個進入拉薩的人,都被這種顏料頗得滿身都是。”
後來幾人的腳步不停,白天去西藏的各個角落參觀,晚上回到住處,把照片傳到筆記本分析每一張照片的優劣,懷念一下白天行程,構思明日可能遇到的事情。
晚上兩人都在一張床上睡覺,徐晴一般是靠在床上看書,鄭捷捷則在電腦筆記本上記一日見聞,潔白的手指動的飛快,偶爾微作停留,那姿態宛若彈鋼琴。
一次徐晴湊上前去,看到鄭捷捷剛剛敲上一段話——
“不知為何,我覺得自己成了一部照像機,瘋狂的想把每個鏡頭都記錄下來。一旦寂靜下,浮現在眼前的,總是腦海深處揮之不去的映像:沙漠隔壁無盡,千載之前文成公主入藏的道路如今依然是‘經春逢白草,盡日度黃沙’;千重雪山如海,默然獨立。它們是那麼的清晰、明亮,如同一幅幅徐徐展開的卷軸,延綿不斷。
這樣的風土人情,統統讓我著迷。都市喧囂,學習壓力,曾經以為不見希望,然而一到西藏,才恍然大悟——哦,原來竟有人這樣生活。大約只有從未汙染過的大自然,才會讓人震撼到啞然失語。”
徐晴看的無比感動,朝鄭捷捷靠過去,“捷捷,看了你的文章,我才知道文字是多麼奇妙的一件事情。”
鄭捷捷先沒有說話,寫完一段話後回頭,徐晴剛好看到她一對燦爛的眸子。
“那幾人能有你數學的優秀?”鄭捷捷笑著倒在床上,“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嗎。”
半個月後,她們終於離開西藏。吉普車行駛在青藏公路上,經羊八井,那曲,安多,終於徹底離開西藏。路過唐古拉時,程韶放慢了速度。兩人同時伸手開啟車窗,伸出頭到處地觀望。因為是傍晚,氣溫驟降,兩人感到滴水成冰的寒冷。有些地方結了一層薄如蟬翼的冰,不過沒有冰雪的地方,還是有草,綠綠地鋪就一層地毯。
程韶讓她們合上車窗,笑著說,“先不忙,還有一段路,就能看到世界上最高的路標。”
一個小時後,車子終於爬到唐古拉山山口,山口聳立築路烈士的紀念碑,令人肅然起敬,附近還有一塊石碑,上書:“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
高原天黑的晚,以及八點,天空依然明淨如洗,紅霞滿天。三個人默默站在那裡,扯出長長影子,人景莫辨。徐晴拉著鄭捷捷對著紀念塔深深鞠了一躬。程韶嘆一口氣:“古來入藏的人,不知多少都因為過不去唐古拉而半途而廢,終身無法朝見勝地,那裡,不知埋了多少白骨。”
兩人聽的毛骨悚然。山頂無人,四周一片靜謐。在稀薄的空氣中費力呼吸,依然喉嚨乾冷而冷。雖然穿著羽絨服,徐晴依然看到鄭捷捷凍得渾身發抖,下意識的緊緊擁住她鑽進汽車。恰好一輛客車駛來,在山口停下,車上乘客紛紛走下車合影,許多人還揹著氧氣袋。夜路正長,片刻厚,大山只見黑越越的輪廊,紀念碑,石碑,五顏六色的經幡盡數落在身後。
車隨後又過了沱沱河,隨著車子的行駛,遠遠地平線上升騰起一座山頭,車走了許久,山依然原來大小,變化甚微;徐晴想可能還有許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