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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可是現在的鄭微在他的沉默注視中避開了他的眼睛,將黑色的A4資料夾展開放在他的面前,如果他留心,就會發現磨砂硬塑面的黑色資料夾上,有她手指汗溼的印記。而他只是低頭認真翻開檔案內容,鄭微卻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在他的無名指間流連,她為自己當時的恐懼而感到悲哀,連呼吸都卑微。

那雙手還是瘦而薄,除了握住的黑色簽字筆,空無一物。

他看完了最後一頁,在助理籤相應的一欄裡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你替我對周經理說,我會督促技術開發部按照他的要求儘量辦理。”

“好的,您放心。”她點了點頭,合上資料夾轉身離開,在門口處聽見他忽然說了一聲,“等等。”

她的背影就這麼僵在那裡,忽然喪失了回頭的勇氣,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每一聲都惶然失措。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身後的人說:“鄭秘書,你忘了你的簽字筆。”

她笑了一聲,“陳助理您記錯了,我來的時候沒有帶筆。”

後來她想,她開門的時候還是太過倉促,或許她再深呼吸幾下,就可以用更從容的背影從他眼前走開,然而當時別無選擇,她不能再留在原地,因為害怕下一秒,不聽話的眼淚就會掉了下來。

任何一個工作場合,總有辦公室戀情的花朵盛開,有人視為熊掌,有人卻當作砒霜。鄭微她沒有辦法理解,八小時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兩人,當愛情的花凋謝了之後,該如何收拾餘下殘枝敗葉,或許有人可以若無其事,甚至享受那明裡暗裡湧動的曖昧,但是她顯然做不到,所以她從來都把辦公室的戀愛視作最愚蠢的事情,上帝卻一再開了她的玩笑。

讓肥皂劇裡的浪漫情節見鬼去吧,那是一種沒有辦法形容的失落和難堪,沒有身在其中的人永遠不會明白,曾經跟自己一起走過青蔥歲月的人,曾經一起分享過世界上最親密快樂的人,一朝危襟正色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些戰慄的擁抱和撫摸換成了握手,那張說出過一輩子的諾言,也曾激烈熱吻的唇,現在卻帶著禮貌的笑容說:“你好,鄭秘書。”

第十六章 鄭秘書和陳助理(6)

沉澱了三年的一顆心又變得無處安放,每一天每一天,當她無懈可擊地在他面前揚起嘴角,那把鈍而鏽的鋸子就在她心上慢慢地磨,有時她希望那是一把利刃,就像他離開時的最後一句話,揮刀見血,立刻痛到什麼都不留,那才是一種慈悲。《海的女兒》裡,上岸的人魚公主為愛蛻變出人類的雙足,然而落地的每一步,痛如刀割,她的痛不僅因為她喪失了原來的自己,更是因為太多的委屈因由,無處言說。

阮阮安慰她,“如果你沒有辦法選擇,那麼就只有向前看。不管他回來是為什麼,你別管,你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鄭微說:“我想要什麼?我要的不過是平靜。”然而她愛著他一天,她就不可能平靜。

於是她不斷地問:“我們為什麼都是這樣,明明知道不值得,還是心存期待。”

聰明的阮阮也沒有辦法回答她。

既使是在那些孤獨的日子裡,在最無望的時候,她都還是選擇記住往日的甜蜜,忘掉後來的悲哀。她不斷試著把自己當作他,去理解他的決定,尊重他的選擇,偶爾的恨,也是因為還愛。

她如何能不愛?感情不是水閘,說開就開,說關就關。那場感情,她豁出了自己,一絲餘力也沒有留下。而他是在她最快樂的時候驟然離開,中途沒有爭吵,沒有冷戰,沒有給過她機會緩衝,讓熱情消散,如同一首歌,唱到了最酣暢處,戛然而止。

沒錯,她愛陳孝正,以前愛,現在仍愛。然而他說得對,人首先要愛自己,有些苦,嘗過一次就已足夠。

於是回到公司,依舊淡淡地相處,除了那次接風宴上他一閃而過的遲疑和失態。後來的他始終與她保持正常的相處,連微笑也帶著距離,就彷彿他們之間當真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同事,一切前塵舊事,不過是她臆想而已。她暗裡可憐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早已說過誰都沒有必要為對方等,中建是國內最有實力的建築集團公司,他回來,又被分到二分,不過是必然中的小小偶然,她竟然曾經以為他為她而來。

其實,三年的時間並非沒有在陳孝正身上留下痕跡,也許本性中的孤僻和涼薄始終都在,然而他終究比往日多了幾分世故圓滑。辦公會議上,他與向來以脾氣暴躁的張副經理意見相左,張副大怒之下出言不遜,連周渠都出言制止,以陳孝正往日的脾氣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但現在的他只是一笑了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