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天空劃出一條灰白色的痕跡,像兩座橋,牽引著人們走下去。她們都有歸路,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要去何方。
葉果果看看天空,那麼大,那麼寂寥,鳥過無痕,雲過無影,而她,忙活這麼久,找不到半點痕跡,太渺小了啊。
飛機越飛越遠,最後只剩下一個白點,最終什麼也不見。
再見,伍元葵!
葉果果回身來,看見了寧遠。他沒有了往日的張揚,桃花眼裡不見春天。
“她是個惹禍精,我很煩她,一直想趕她走,可她一直不走。沒想到今天,留她都留不住了。葉果果,你改變了她。”寧遠眼睛看著遠方,無盡傷感。
“我沒有能力改變誰,是她自己改變了自己。”
葉果果沒停下,她對寧遠沒有怨恨,他不欠誰的,幫忙是人情,不幫忙是本份,何況,她從伍元貞那兒知道,他已經盡力了。於他來說,找不到一種平衡,既不負女人,又不負親人。
“葉果果,你有能力的,你知道,一直有個人在等你。”寧遠對著葉果果孤傲的背影,突然大喊出聲。原本他一直奇怪那個人為什麼不出手,可現在他明白了,他在等她主動,等她談條件。
葉果果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應,她走出機場。
機場外,伍元貞在車上等她,伍元葵不讓他進去,說要和葉果果單獨呆一會,他聽妹妹的話,就等在外面。
“果果,別急,元葵回去會叫來我爸公司的律師,不是所有人都不敢這個案子。”伍元貞說。
“不要叫他來了,法國的律師只懂法國的法律,中國的律師不僅懂中國的法律,還懂人的規則。”葉果果臉色很平靜,像是在陳述與她無關的事實。
伍元貞輕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
伍元貞將葉果果送到家裡,葉果果沒讓他進去,伍元貞將車鑰匙給她,讓她出入方便一點,葉果果搖頭,沒要。雷小米的舊車轉手了,新車砸爛了,伍元貞幫了她不少忙,開著車帶她到處找人,只是現在,她不需要車,也不需要找人了。
“拿著吧。”伍元貞堅持。
“不需要了,一切都會解決的。”葉果果輕輕地說。
“果果,你要做什麼?”伍元貞感覺有些不妙。
葉果果搖頭,朝伍元貞作了一個揮別的手勢,微微一笑,輕輕合上了門。
她此刻心裡只有一句話,曲碧寧贈送給她的一句話,葉果果,你的朋友為你所累,難道你就不應該付出代價?
現在,是她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葉果果開啟浴室噴頭,她站到水底下,熱氣包圍了她,可還是覺得冷,她將浴缸裡放滿了水,然後坐進去,讓那種熱慢慢滲進面板,滲進血肉,滲進骨頭。最後她將頭沉進水裡,黑色的短髮在水上飄蕩,像水草一樣。直到葉果果感覺每一根頭髮都熱了才冒出水面,長長舒了一口氣,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站出來。
對著穿衣鏡,她一件一件穿好衣服,鏡子裡的那張臉,有些蒼白,有些憔悴,但此刻,很從容,穿好衣服後,對著鏡子看了看,灰色的羊毛大衣齊到膝蓋,裡面黑色套頭毛衣,下面是厚厚的打底毛褲,再下面是一雙黑色小皮靴。頭髮長長了些,已垂到脖子下,前面的幾縷落下來,垂到額頭,正好遮住眼睛。眼睛太大了,黑白分明,與現在的臉形不成比例。
葉果果站到客廳中心,腦海裡浮現出雷小米和衛英傑。在那個沙發上,雷小米雙腿擱在矮桌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零食。在那個廚房,衛英傑戴著小熊圍裙,忙碌著砂菜,偶爾還叫葉果果幫他剝個大蒜。葉果果覺得鼻子有點酸,這一切,多麼美好。
她吸了吸鼻子,決絕地甩甩頭,拉開門,走出去。
天色已晚,但在北京,每一個夜幕都見得繁華而喧鬧,黑色與燈火交輝,人流與車流交錯,每一個影子都是那麼匆匆。葉果果想,也許每個人都和她一樣,活得那麼努力,卻又那麼無奈,而時間永遠帶著無辜的面孔,毫不留情地淹沒了所有。
葉果果坐在計程車裡,看著一條條街一個個人在她眼前閃過,心,越來越寧靜。華燈照在她的身上有種落寞的冷豔,華燈之下,每一個影子都充滿孤獨和蕭瑟,風吹來時,每個影子都如此零亂和淒涼,花影、樹影、月影、人影,像被被眼淚打溼。
車子在一別墅群停下來,計程車止步,不能再進。葉果果停下來,一步一步向盡頭那座充滿綠種滿水杉的別墅去走,光環盡情揮灑,明明像個城堡,卻像一個深淵。
在那銅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