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別對李麻子說,李麻子最多疑——那生番營啊……”
他摸著下巴想了想繼續道:“別說是你,就是李麻子自己去,怕是也不能穿行自如。你不曉得藍喆王治軍最嚴的麼?”
藍喆王就是那個好將俘虜下油鍋的生番王爺。
顏丹璧倒沒有想到這一層,仔細一琢磨,這話聽來竟十分有道理——自己一個最末等的小卒,竟能從插翅難飛的敵兵營裡安然歸來,這事確實難以讓人信服,若被人懷疑是奸細,那後果將比臨陣脫逃更嚴重十倍,沒準兒就被自己人下了油鍋……
想及此處,顏丹璧不由得又熱出了一身的汗,挑刺的針也差點戳到手上去,忙停下手,將自己還遇到了一個溺水的小騎兵,是那人帶著自己趁著雨夜逃出來的的經過對眾人講了一遍。
眾人聽了,均是將信將疑的神色,顏丹璧有點發急,拉著萬延年道:“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不信你回去打聽打聽,那人是你們騎兵營裡的,高個子,白面板,長眼睛,束著頭髮,眼睫毛又黑又濃的——”
猴子他們一聽,頓時哈哈笑起來,說:“顏老弟,你莫不是淋了一夜的雨發燒了罷,咱兵營裡可不養這樣兒的人,還白面板,黑睫毛,除了不是人的老萬,就這個天兒,在日頭底下站一站就得黑成高粱面兒窩頭……”
顏丹璧很洩氣,不耐煩的揮手道:“懶得同你們辨,打聽打聽就知道我說的真的了——那人八成也和我似的,說不好一會兒挨板子我還能和他站一起,到時候你們看著就是了!”
眾人聞言俱道:“說的也是,今兒這頓板子怕是躲不掉了,哈哈”竟是一個個的幸災樂禍。
只除了萬延年,萬延年捻著扇子柄,倒是一副認真回想的模樣。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來,敲著帳子喊萬延年的名字,說驍騎校魏將軍尋他議事,叫他快些去。顏丹璧頓時慌起來——萬延年要走了,過會兒自己這板子準挨定了。忙站起來揪住他衣襟。
萬延年瞧了瞧她的神色,撲哧一笑,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行止,搖著扇子道:“顏弟,這次為兄可不能救你,捱過打的兄弟們肚子裡都憋著氣吶,你多少也要挨一次不是?”
說罷,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頭便去了。
萬延年剛走,小卒長便來提顏丹璧——
臨陣脫逃、屢教屢犯,按律,罪已當誅,李麻子忍無可忍,又怕連累到自己,因此此次再不願包庇。當眾宣佈革去顏丹璧半年薪水,杖責三十軍棍,還要人在轅門處示眾一日。說,念在她是自己尋回來的,這次且饒了死罪,留待日後立功,如不能立功,再殺不遲。
果然是剛正威嚴的不念同鄉之情。
且同時又將顏丹璧所在伍的小伍長,所在行的小什長叫了來,分別給予二十軍棍的處罰,責其馭下不嚴。小卒長則罰俸一月。
先打的是伍長和行長,二十軍棍虎虎生風的打下去之後,兩個小長官捂著屁股,含著眼淚被人架了下去。
顏丹璧看著這情景,腿先軟了半截,還沒捱打便淚汪汪的望著黑臉李麻子,最後,李麻子嘆了口氣,落到自己屁股上的棍子果然便輕了許多,顏丹璧知道,這都是這個身子的爹孃積下的恩德——李麻子與顏丹璧家是前後巷,李麻子從小兒爹媽死得早,左鄰右舍的沒少接濟他,顏丹璧的娘更是常常給他塞烙餅的……
不過三十棍子到底不少,即使減了分量打下來也夠人消受的,打完之後,顏丹璧立即胖了許多,拖著開花的屁股,倒是真真正正的當了一回兵……
下午,挨完了棍的諸人在轅門處並排示眾,小伍長和小行長互相抱怨,繼而齊齊抱怨顏丹璧——顏丹璧則耷拉著腦袋,面色蒼白,一聲不吭的趴在轅門內的木樁上氣若游絲。
憑著僅存的一點力氣,在心裡慢慢的罵冷酷無情的李麻子和不仗義的萬延年,繼而又後悔來從軍,覺得還不如做壓寨夫人強,待要甩手不幹了吧,似乎又不划算——自己從軍以來淨吃苦了,土豪劣紳的財寶影兒還沒見著,不能就這麼罷了。
不然回去找潛力書生相公的資金還是沒著落,好相公找不到,僅憑自己這個弱身子板兒,富貴安閒的生活何其遠也。
想著這些,顏丹璧曬著暖洋洋的夕陽,趴在轅門處的拴馬樁上竟憂鬱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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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時分,漫天的雲霞鋪滿了西天,一望無邊的營房具被染上了緋紅色,溫煦的傍晚的風開始徐徐吹來。高大的轅門下,顏丹璧捧著屁股,靠著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