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總是必然的。而只要找到萬延年,不管事實是什麼樣的陰謀詭計,他總不會不向著自己。
當然這些都還是好的打算,怕就怕萬延年真有什麼不測,顏丹璧想到這裡,忍不住鼻頭髮酸。
這樣又走了三五日,漸漸到了安源城,離俞城也就只有三四日的車程了,顏丹璧車馬勞頓,實在已經疲憊已極,下午時分便找了家小客店投宿,準備歇一晚再走。
胡亂的洗過澡之後,回到客房吃飯歇息,客房內恰好有一面大銅鏡,想是許久沒有磨了,有些模模糊糊的,顏丹璧端著飯菜從銅鏡面前過,停了停腳步,發現自己似乎又小了一號,乾巴巴瘦伶伶的,細細的脖子,小小的臉,似乎不堪兩個饅頭髻的重負,在弘陽城裡養出來的膘全掉了……
吃過晚飯後,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春雨來,天色也只還是薄暮,街上的行人俱打著油紙傘,微風吹過窗臺,竟是溫暖的,顏丹璧趴在窗前望了會兒街景,覺得身上的力氣似乎恢復了一些,便又按捺不住,喊店家來結賬退房。
她這裡還溼著頭髮便盤起髮髻來,披上斗篷,拿了包裹準備繼續趕路。
大概是因為雨天的關係,天又快黑了,她連走了兩條街,都沒有找到一個租馬車的,好容易問到一個,又見對方兩眼精光四射,看起來不像好人,遂故意壓低了價錢,沒敢僱。
在城裡僱不到,她便步行出城,預備路上攔個順風車什麼的。
出了城,春雨便漸漸的住了,好容易在路上遇到一個出城進貨的騾車,將她帶了一程,二更天的時候還是在一家小客店投宿了,幸在趕騾車的夫婦人好,伴著她一起投的宿,否則她一個人還真不敢在這荒村野店裡投宿。
到了第二日,又是這對夫婦將她捎到了一處驛站,她打點了些銀子,才蹭上一輛往俞城去的驛車。
驛車走官道,車輕馬快,顏丹璧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在車上閉目養神,聽兩個官差閒談。
然而兩個官差閒談的內容又叫她一驚——
這兩個官差想是前幾日同西北來的差人在驛站裡同住過,因此說的都是些耳聞,一個說:“聽那兩人說,太后如今下了嚴旨,此次平宸王,要在全國徵召十七歲到五十歲之間的男丁,凡所有在冊的農戶,一家至少要出一人。若誰家有子弟投了宸王的隊伍的,舉家連坐,禍及四鄰——鄰人不報告官府,便有不告之罪,其罪當誅。今年的賦稅要提前徵收,還要額外加收兩成養兵賦——”
另一個又說:“聞聽賴大將軍和他手下的一個姓楊的將軍,帶著逾十萬的大軍打那個小小的弘陽城,竟是到今日還沒拿下,倒被宸王爺狠狠的折了好幾支精兵,宸王爺年齡雖小,倒是不輸給這些老將慣家的——”
前一個又接上去說:“這個早就有苗頭了,年前在西南平生番的時辰,兵部尚書賴尚書在後方調配軍糧,節制糧道和清風口,宸王爺那時初次帶兵打前鋒,手下並沒有多少得用的將領,他一個人深入不毛之地對陣藍喆王,賴尚書屢屢與他為難,一度斷了他的糧草軍械供給,宸王爺卻不但全身而退,還得勝而歸,據說賴尚書回京後深為後悔當初舉薦宸王爺平叛,反而給了他發展自家勢力的機緣,如今宸王爺身邊帶的將領,有一半是當初和他平過生番的——”
另一個又說:“不管這兩家哪個贏,只盼著這仗快些打完吧,我們平民百姓的可真受不了這樣的折騰——哎,你說我們皇上從登基以來怎的一直沒什麼詔令,整日聽的便是聖德皇后的懿旨”
“誰知道呢,年前都在傳當今皇上不是太后和先皇親生的,皇家的事亂的很,誰也說不清,不過聽我們大人說,宸王爺的行事作風,倒很有聖太祖的風範。當今皇上做太子時傳言也不差,如今兩下里爭起來,賴家家世雄厚,宸王爺到底薄弱了些,想是要吃些虧的……”
亂世啊亂世,顏丹璧聽到這裡不由得默默嘆息,又為聽到宸小王爺是要吃虧的這句,而隱隱的替他有些憂心,不知何時,她竟有點潛意識的站在了他這一邊。
也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或者是因為聖德皇后的確太可怕——無論她本身是不是那個顏丹璧,聽到一個理論上是自己孃的人曾經痛下狠手的殺自己,那滋味兒,無論如何不會是歡喜。
話說,時間長了,她倒也不怎麼恨太子了,剩下的唯有對高高在上的賴皇后的恐懼和畏避。
驛車轆轆前行,賓士在寬敞的官道上,原本預計要三天的路,竟只用了一天就到了。
當日的傍晚,顏丹璧到了俞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