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繭殼讓人心驚肉跳,像足了吳維以的手。
她的用意溫曉總算是明白了,沉默地抿了口咖啡,眸子裡劃過一律深思。不無挫敗地想,陸筠看上去雖然單純,但絕不是個傻瓜。
溫曉一直沉著的氣息有點變化:“你要說什麼。”
陸筠把手收回來,說:“溫小姐,雖然我比你小了幾歲,可這雙手比你的難看多了,是不是?我是水電工程師,常年坐在桌子邊畫圖,下工地,現場勘探,日夜加班,風吹日曬。真的很辛苦,我又是女孩子,連洗澡都不太方便。夏天裹在厚厚的衣服裡,渾身都是汗……不過,我沒有什麼怨言,既然學了這個,就要學以致用;選擇了這份工作,就要做好。看著大壩建立起來,真的很有成就感。”
溫曉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扣著桌面,陸筠說話時目光誠摯,她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深深知道這番話後的潛臺詞。
陸筠深吸一口氣,最後說:“我是這種人,他也是。”說到這裡,她反而微笑了,那笑容像雪地裡反射的光一樣,直直戳人的心口和眼睛。
吳維以是什麼人,溫曉心裡猶如明鏡一樣清楚,陸筠小心翼翼的措辭態度她一點不拉的看在眼底,心知這番談話就這樣到了死角。此時說什麼話都是蒼白的,叫來侍者,打包了三明治和咖啡。
“溫小姐,我不想爭什麼,也不是要跟你搶維以。只是,我跟他是同命鳥,分不開的,”陸筠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很費力,“一輩子都分不開。他失蹤這兩年,我差不多要死了;他也不會比我好過。”
侍者拿著紙袋過來,陸筠伸手想接過來,被溫曉搶先拿在手裡,然後拍了拍衣服,站起來。
“我知道你的態度了。回去吧。這個時間,維以也應該醒了。”
陸筠順從的站起來,彷彿女王身邊的侍女一樣,低眉順目地跟在溫曉身後。視線所及是一片蔥綠,溫曉捧著個紙袋子走在清晨的晨光裡,腳步異常穩健;鞋子的聲音輕飄飄的砸在地上,像一聲無可奈何的呻吟。
'三十八'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回到病房,吳維以果然醒了,坐在陽臺外的輪椅上看書。
他昨天晚上前半夜睡得不好,但後半夜陸筠在他身邊,睡眠質量好多了。結果早上起來沒看到人,輕微的擔心了一下,隨即想起,她也是見多識廣頗有分寸,早不是小孩子了,乾脆放下心來,看書等著她回來。
卻沒想到她竟然跟溫曉一起進屋,從兩人的神色上判斷,該談的話都談得差不多了。他眼角微微一跳,放下書,一時竟不知道應該先跟誰招呼,停了停才說:“回來了。”
溫曉走過來,把袋子放到他懷裡:“早飯,三明治和咖啡,你最喜歡的那家。”
“謝謝,”吳維以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一早過來的,航班延誤了,今天凌晨五點才到,想著時間正好,就過來了。”
吳維以多此一問:“你們吃過了沒有?”
“嗯,吃過了。”
吳維以看了看陸筠,她還站在門口沒挪地方,對他展顏一笑後又微微頷首,離開了房間。
陸筠出去打了幾個電話回國。先給錢大華,告訴他吳維以還活著,平日裡那麼穩重的錢大華一下子激動得好像中了五百萬,大笑了若干聲,一疊聲的說“沒事就好”;然後又給周旭打了個電話,感覺周旭正在跟新婚妻子度蜜月,遠處的浪花一陣陣入耳。
陸筠跟他要了局長的電話號碼後,忍不住微笑了:“祝你們玩的愉快。”
周旭也笑了,說:“我等你們回來。”
最後一個電話自然打給三局的局長,詳細解釋了彙報了吳維以的情況,再把這兩年的經歷稍微渲染了一下,說是他短暫的失憶,現在全好了。照理說,吳維以這樣年輕有位的工程師,還是總工程師,局長不可能不記得,可他在電話那頭莫名沉默了許久,久得陸筠以為他啞巴了還是說錯了話,著急忙慌地問:“您不記得他了嗎?那年在巴基斯坦,地震後,您還專門打電話給我問,錢工說您也託了不少人打聽他的下落——”
局長用沉重的聲音打斷她的話:“我記得。總之,你們先回來,單位給報銷機票。到機場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們。”
“啊,好的。”
陸筠稍微詫異,想著吳維以面子真大啊,不過很快就釋然了,什麼事情都回去再說。掛上電話回到病房,早飯吃得差不多了,溫曉正推輪椅出門,送他去復健。
不愧是一流醫院,復健場地有專門的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