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一覺到天明。
太過舒適,第二天她都不想起了。
起身後,她就覺得有些不太對,隱隱有了噁心的感覺。
江夏自己搭了搭脈,心裡咯噔一聲:一隻若有似無的孕脈居然坐實了!
她默然了片刻,終於還是整了整神色,起身下床,要了熱水來,梳洗了,徐襄已經收拾好,到外邊走了一圈回來,看著江夏也起了身,他笑微微地道:“我記得你愛吃當街的小食,時辰尚早,我帶你去吃一點可好?”
到了獨石口,可想而知,也能猜到街上賣的小吃是什麼,最多的就是羊湯、羊雜湯、羊腦湯……陪著剛出爐的焦香酥脆的胡餅,在這染了些微寒意的秋日早晨,格外濃香,也格外溫暖。
江夏一想也頗為意動,拿了一件煙紫色的漳絨斗篷裹了,隨著徐襄出門,往街上尋找街邊美食去了。
顯然,徐襄之前特意做過偵察,是以,帶著江夏出了四喜客棧後,毫不遲疑地朝著街角的一條巷子走進去。
進了巷子口不過二三十步的地方,一個小院子大門敞開著,大門旁立著一溜兒土灶,三口大鍋,鍋裡或者是白湯羊肉,或者是羊雜翻滾,最裡邊的鍋小一半還多,裡邊湯汁只是微微滾著跑兒,湯裡白生生的卻是最美味的羊腦兒!
江夏對吃食比較豪放,基本上是來者不拒的。
之前,她最愛吃的就是羊腦湯,其次是羊雜,最後才是羊肉,卻是無可奈何才會選的。
是以,她一眼看見鍋裡的羊腦,立刻歡喜起來,指著那鍋就道:“給我們來兩個羊腦兒!”
灶臺後站著的是一個三十許的高大婦人,黝黑麵皮,細眼睛塌鼻樑,一雙厚嘴唇……一看就知道,是北方遊牧民族。
那人也不搭話,更沒抬頭,只抬手抓了一隻大碗在手中,另一隻手中長柄湯勺一翻一抖,一顆完整的羊腦就被盛在大碗中,然後刷刷刷三碗羊湯灌滿,細細碎碎撒一小撮香菜末兒,香氣撲鼻,濃香四溢……
江夏歡歡喜喜地想要去接,卻突然被一股濃郁的羊羶味兒鑽進鼻孔,更鑽進肺腑裡去,然後,一陣強烈的噁心突然衝上來,江夏顧不得接碗,轉身就往外走……
徐襄還在旁邊選燒餅呢,聽到身後的動靜才急趕著追出來,卻見劉水生等在外邊。
“爺,夫人先回去了。”劉水生回報完,轉身就走。徐襄想要問一問,為何突然離開,都抓不住個人!
徐襄正懊惱間,那羊湯鋪子的女掌櫃走出來對他笑道:“客官趕緊追上去看看,夫人既然有了身子,還是不要來吃羊肉吧,羊肉羶味太重,有許多女人有了身孕都吃不下呢!”
徐襄愣了愣,隨即笑著從袖口裡摸出一個二兩的銀錁子來,往那女掌櫃的案頭一放,轉身匆匆走了。
那女掌櫃撿起那銀子看了看,笑著搖搖頭,塞進自己腰帶之中。
回到客棧,江夏匆匆給自己做了個指壓,漸漸地,噁心退去,她的力氣卻似乎被掏空了一樣,軟軟的,不想起身。
徐襄回來,小心翼翼來到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臉色蒼白的不像話,連嘴唇都白了……他滿心擔憂,妻子在京裡時就說過,似乎有了身孕,卻不敢確定。離京幾天,妻子都沒有什麼異常,他還曾在心裡暗暗懊惱過,卻誰成想,就在他幾乎要認為妻子誤診之後,妻子又突然出現了狀況,竟是孕事坐實的樣子!
這樣子,還要出關、還要秋獮,她怎麼自處?
難道還要跟著一路顛簸過去,再餐風露宿,折騰上一個多月?
想了又想,徐襄開口勸道:“夏娘,你就別跟著出關了,如此情形,若你堅持出關,你和孩子怕都支撐不住吧?”
江夏卻沒有回答,靜默一會兒,睜眼看過來,輕聲問道:“你也留下來陪我麼?”
徐襄愣了一瞬,到底是搖了搖頭:“我不能留下來。”
江夏凝視著他,好一會兒才道:“你不能留下,我自然也不能留下,你不必說了,請在外間稍等片刻,我稍加整理,這就可以走了。”
再接下來,徐襄幾次試圖勸阻江夏留下,江夏卻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兩個人同乘一輛車從獨石口趕回營地,一路上相對而坐,卻沒有說一句話。
稍事休整,辰時正,大隊人馬重新開拔,一路穿過獨石口,往開平而去。
開平,可以說是關外第一大城。貫通著南北商路,聯絡著胡漢各族。
是以,說是在榆木川的秋獮,駐地卻在開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