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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耐。第一次,他對一件事情毫無辦法,並且他清楚地知道,局面無可挽回。從今直到永遠,那個女人不會再屬於他了。

車子慢慢開動起來。他抬起一隻手擦掉臉上的淚,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流了那麼多淚,可能已經把這輩子該流的淚都流完了。他輕輕踩下油門,車駛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那一瞬間,多少念頭閃過他的腦海。走吧,快走,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回去吧,再看她一眼,再抓住她,問一問,為什麼。天使和魔鬼在交戰,他正在失去理智。八年了,他忍到現在,再多忍一會兒,就徹底解脫了。八年了,他忍夠了,為何總要這樣壓抑自己。他不是聖人,也不是什麼天使。在這一瞬間,出乎他自己的意料,車猛地剎住了。幾乎同時,他的手也擅作主張,突然向左打滿了方向盤。在路的中央,在眾目睽睽之下,汽車就那樣停住,而後迅速左轉,完成一個U形拐彎,進入了對面的車道。十多輛車在這突發情況下剎車、避讓、擦碰。路口瞬時亂作一團,而他駕駛的這輛黑色SUV卻是這樣輕盈飄逸,迅捷又毫髮無損地融入了反向的車流,又疾馳而去。彷彿沒有一個人在駕駛它,彷彿它自己在某種神秘力量的驅使下突然擁有了生命。

這一抹沉鬱肅殺的黑色,就這樣衝著來時的方向,飛一般地折返回去。

蘇揚覺得自己從沒像現在這樣快樂過。她就這樣慢慢走在北京的秋天裡,身邊是她深愛的男人與他們的孩子。她和他一邊一個地牽著女兒的手。小女孩走幾步便拉緊父母的手,雙腳離地蕩一下,而後仰起臉咯咯地笑。這是蘇揚無數次幻想過的畫面。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像在一個童話裡,這樣輕鬆,這樣自由。她身邊什麼都沒有,沒有錢,沒有行李,沒有迫不得已的目的地,也沒有等著她去履行的承諾,只有兩個她最愛的人。此刻也不像在上海,那時他們心情沉重,揹負著太多顧慮、剋制與忍耐,自己斬斷自己的慾望。而現在,經過這一次的生死重逢,他們忽然到了另一個層面,彷彿得到了一一種更為超然的自由。這樣坦然無懼、心地純澈,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良心。

他們在十字路口停下來,他們要到街對面去打車。這個街口的車開得有些亂,直行與轉彎的車輛在同一次訊號燈下行駛。他們正要過馬路的時候,連著幾輛車轉彎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此處沒有交警,訊號燈的時間間隔又短,秩序混亂。蘇揚下意識地將米多抱起。這時訊號燈又換回去了。他們只能停下,退回路邊,等待下一次綠燈。

祉明伸手過來接女兒,說:“我來抱她吧。”

蘇揚微笑,說:“沒事,我來。”她心裡想著的是祉明的斷臂。他只有一隻手,畢竟還是處處不便,連抱孩子這樣的事情或許都有些費力。這樣想著,蘇揚只覺得心又隱隱痛起來。片刻,她抬頭去看祉明的臉。他卻沒有什麼難過,總是那樣坦然篤定地微笑。他也正看著她,四目相對的一刻,一股溫柔的情愫縈繞開來,將他們籠罩。

沒有人說話,訊號燈又變回來了,他們開始往街對面走去。這個路口行人稀少,來往的車輛都有些肆無忌憚。他們剛行至路中,卻再次因轉彎車輛而往後退了幾步,想要等這一批的轉彎車走完,找到空隙過馬路。當然,他們也可以緊跑幾步,直接跑過去。但因懷抱著孩子,便求穩妥,立在原地,等車子走淨。

不知為何,當他們站在那裡等待,當街對面的綠色訊號燈再次開始閃動的時候,蘇揚忽感到一陣異常的心驚。一個女人的第六感,一個母親對危險的無法解釋的直覺。她轉過頭去,看到了不遠處那輛正在快速駛來的貨櫃車。它顯然是要往這邊轉彎的,顯然是個心浮氣躁的司機想要搶這次的綠燈。此時若往後退,應該能避開,但就一定過不去這一次的綠燈了;若快速往前跑,或許也能透過,但憑常識判斷,貨櫃車的轉彎半徑大,硬要衝過去會相當危險。這一刻,她有些慌。立在一旁的祉明也察覺了險情,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攬蘇揚,但由於他站在了蘇揚的左側,當他用右臂去攬她的時候,一下子沒有用上力,沒有拉住她。蘇揚抱著米多站在原地沒有動。一剎那的猶豫,緊接著是恐慌。有一瞬間,蘇揚覺得整個世界突然靜了。就在這樣緊要的、容不得一絲猶豫的時刻,她突然聽到米多在耳畔大聲喊道:“媽媽看,那是不是李叔叔?”

蘇揚順著米多小手指著的方向看去,李昂駕駛的那輛黑色SUV正從對面那條路疾馳而來,正衝著她們的方向。那一抹黑色來得那樣快,那樣決然,似乎挾裹著一股洶湧而暴烈的力量,要將她們擄掠而去,一同消失在這世界。

陷入驚慌的蘇揚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