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她慌亂垂眸,盤中赫然立著一個紅綢封口的白瓷小瓶。
燭光搖曳,橘黃色的光亮灑在溫潤瑩白的小瓶上,映出一絲耀眼的冷芒,落在崔莞心底,陡然漫起一絲切骨之寒!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臨臨一縛向淄行(下)
劉珩神態悠然,彷彿命人取來的不是奪命的毒藥,而是醇香的美酒一般,被他把玩在手中的薄木片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在榻沿。
少頃,他盯著崔莞笑吟吟的說道:“此乃沉夢酒,入喉便醉,永沉夢鄉,不見半分痛苦,卿卿莫怕。”
沉夢沉夢,可惜此沉夢非彼沉夢,一飲如喉,溫柔鄉不見,奈何忘川覆足前。
隨著這道磁沉淡然的聲音落下,那名暗衛好似得了指示一般,無聲的上前一步,那本就在崔莞身前的托盤,霎時伸到眼下,那氣勢,竟是由不得她拒絕。
刺眼的殷殷紅綢襯著令人心慌的瓷白,驀的攘進崔莞心中,她顫動著唇,卻擠不出半個字來,腦海中空白一片。
未待她回神,頭頂忽的又傳來劉珩懶懶的低笑,“怎麼?卿卿不願?”
一聲低笑,喚醒了崔莞,她慢慢抬起頭,又一次將那張無與倫比的俊美面容映入眼底,她泛白的唇瓣顫了幾下,終於自緊咬的牙縫間擠出聲來,“小人……不願。”
“善。”好似早已料定她會這般回應,劉珩不惱不氣,眯著雙眸淺淺一笑,溫柔的說道:“孤也著實不忍看卿卿紅顏薄命,這沉夢,不喝也罷。”
聞言崔莞不由一怔,劉珩會如此好心?
果然,此話過後,他再度開口喚了人進屋,這次來的人,乃是一名莫約三十出頭,身著湖藍襖,頭梳十字髻的婦人。
崔莞認得此人,她乃庭院的一名管事,名喚岑娘。崔莞在後院行走時,曾碰過兩回,只是每一回,岑娘神情淡漠疏遠,待她均無好感。
“帶她下去沐浴更衣,而後備妥車轎,送入郡守府。”
“諾。”岑娘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轉身便朝神情大變的崔莞走來。
劉珩,他是認真的。
岑娘窸窣細微的腳步,落在崔莞耳中,恍如當頭驚雷,轟得她渾身兢兢,顫抖不已。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以劉珩之尊,荒林未殺,雍城未殺,便是郡守府夜宴之上,也未曾要殺她,怎麼半月不見,再相逢卻要將她置之死地?
這半個月中,定然發生了什麼事!
崔莞努力穩住心神,急急思索。
然而,這半個月被拘在府邸中,家僕侍婢均為劉珩的心腹,任憑她如何聰慧,也尋不到法子打探出一絲風聲雨跡,眼下再怎麼絞盡腦汁,也思慮不出半點頭緒。
“姬,請罷。”
渾噩中,岑娘已然走到她身旁,抬手攙住她發軟的手臂,稍稍一用力,便想將人自地上攙扶起來,好依劉珩之言,送她前去沐浴更衣。
千思萬緒只在一瞬間,岑孃的手環上臂膀的剎那,崔莞猛地抬起頭,咬牙大聲說道:“不必了!”
清亮的呼聲蕩起,屋內一片死寂。
無論是被甩開手的岑娘,還是仍端著木盤的暗衛,眼底均閃過一絲驚詫。
唯有斜斜靠坐在榻上的劉珩,漫不經心的墨眸中浮起的,是一絲細若懸絲,將斷不斷的笑意,他挑了挑眉,戲謔的道:“莫非,卿卿又改變主意了?”
許是驚懼至斯,絕望至斯,仿若一潭泥沼的思緒反而漸漸清了下來。
她心知肚明,今日一旦入了郡守府,定然難以見到明朝的初陽,張顯絕不會容她活下去!
進退無路,橫豎均是死,倒入不如死在此處,還能落得幾分乾淨。
況且……崔莞眸光輕輕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
隨即,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雙眸,對上身居陋室卻仿若垂臥高堂的劉珩,清冷的說道:“我願飲沉夢。”
沒有自呼小人,也不稱為阿莞,她用的,是一個“我”。
這是對劉珩無聲的抵抗。
一言落下,崔莞看也未多看劉珩一眼,慢慢地轉身,行到那執盤的暗衛身前,繼而慢慢地探出手,將那冰冷潤澤的白瓷小瓶拿起,握在掌心中。
她動作十分輕緩,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極為優雅舒寧的風韻,仿若天邊閒雲,隨風悠然而動。
劉珩微微側眸,靜靜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無人察覺到,他眼底的光亮好似又擴大了幾分。
冰涼的觸感自掌心蜿蜒而上,竄流至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