紉衣局裡主事的人見惠嬪來了,又是皇上面前得力的紅人,自然忙趕到跟前伺候聽使喚。聽甄玉垚要見黃芳華,主事嬤嬤面露難色,道:“黃氏如今病倒在床,兩天沒沾水米了,大約也沒有多少時光可活的了。娘娘還是不要去見的為是,屋子裡也不像個樣子,別燻著娘娘了。”
甄玉垚是過來人,在浣衣局裡呆過一陣子,雖然自己得罪了當時的紅人黃芳華,不少的人也都是鳧上水,踩低就高,奉承黃芳華去,對自己不理不睬,但也有不少人同情自己,偷偷將吃的放在自己枕邊。自己能活下來,很大一部分功勞要算在同屋幫助過自己的人身上。
而這個黃芳華,氣運將盡,到頭來卻無人賙濟一下,因此便道:“本宮早先也吃過苦,見過那些破敗不堪的地方,大約也還忍得住。本宮找黃氏還有話問,你就帶本宮去看看。”
管事嬤嬤無法,只得領了甄玉垚過去。
只看那破舊的門,甄玉垚便也能想象裡面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景。待小東子推開門,甄玉垚進到裡面一看,屋子很小,靠窗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屋裡邊一張木板床上躺著一個人,一床薄薄的看不出顏色的床單裹在她的身上。
屋子裡一股難聞的氣味。甄玉垚不敢走近,只遠遠地站著,見黃芳華臉色灰暗發黃,昏睡在床板上,頭髮亂蓬蓬的,已現花白了。哪裡還找得出昔日威風凜然、高貴華麗、鮮豔奪目的樣子呢。
甄玉垚見那床頭邊凳子上一隻碗,碗裡卻是空的,便道:“這裡就沒有一個人照看著?她的丫頭呢?”
管事嬤嬤答道:“她如今是庶人了,哪裡還配有人伺候呢。她從前的貼身丫頭也都發到別的地方做活去了。如今在這裡,各人也都有自己的活,也沒有功夫來照看她。”
甄玉垚暗中嘆息,道:“你們也太勢利了一些。人家如今失勢了,你們就將人家踩得一絲兒氣也沒有了。當初可不也趕著去奉承她嗎?”
管事嬤嬤便囁嚅道:“奴婢也不願意這樣,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有什麼話就直說。”
“回娘娘,不是奴婢不關照黃氏,是上面有人特意囑咐過,不讓奴婢們關照黃氏,只讓她自生自滅便罷了。”
甄玉垚便不響了。她心裡也疑惑,究竟是誰要置黃芳華於死地呢?是皇上,還是太后,抑或還有別的人 ?'…87book'若是皇上和太后,自己倒也不敢再多事。再說黃芳華本也是自己的仇人,自己不忍心整治她也就罷了,若是有別的人整治她,或許也是因為她自己作的孽,才得了這麼一個報應。
甄玉垚心中感慨,到底有些不忍,道:“她現在病著,你拿點水和吃的給她吧。不管怎麼樣,她當初也是主子娘娘,也是體面過的。如今雖然獲罪失勢,咱們也別太過趕盡殺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因果報應,天理迴圈,她作孽,自有上天懲罰她。但咱們卻也不能落井下石,手上沾上一條人命。”
“是,娘娘教訓得是。奴婢這就去拿吃的。”管事嬤嬤答應一聲,便出去了。
床板上的黃芳華聽見人說話,便也慢慢清醒了一些,睜開眼睛,乾裂的嘴唇動了一動。見甄玉垚遠遠地站著,便有氣無力地道:“你來做什麼?是來看本宮的笑話?還是要親手了結了本宮的性命?”
小東子在旁道:“黃氏,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惠嬪娘娘才吩咐人去給你拿水拿吃的去了,也是可憐你。你卻將娘娘說成那樣心狠手辣。可不是活背晦了!”
黃芳華冷冷一笑,掙了一下,卻仍沒力氣,虛弱地道:“連你這樣一個小奴才也敢來呵斥本宮了。落架的鳳凰不如雞,本宮一時失勢,一般賤人便都來踩上一腳,定要置本宮於死地才罷休。”
甄玉垚此時也道:“你此時也知道被人踩,被人凌虐的滋味了吧。當初你怎麼就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如今的下場呢。若你想到了,只怕做事也不會那樣絕,憑自己一時的喜好,便可置人於死地。你如今又何必抱怨別人對你狠心呢。”
黃芳華無言以對,只微微搖頭,閉目養神。
甄玉垚想起自己此行來的目的,便道:“本宮前來,只想問一問你,在太后娘娘藥裡下毒,是不是你的主使?”
黃芳華並不睜眼,只是道:“本宮已經不在乎多一條罪名了。你願意說是本宮的主使,那就是吧。反正本宮如今這個樣子,命不久矣。”
甄玉垚想了想,道:“聽你這個意思,還有當日你說的,太后娘娘的藥裡並不是你的主意。那你心裡可想過是誰下的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