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著。坐在他床邊的孔真,目光專注,認真聆聽。
那日司徒文晉和伊斯特佩槍上膛,強行把身受重傷的俘虜們從三十層甲板護送到了十七層甲板醫療中心。司徒永茂等人雖然暴怒無比,但因此事早已傳遍了戰艦,因此他也只好允許俘虜們在醫療中心接受救治。
之後,司徒永茂勉強聽從了兒子和伊斯特的建議,讓高階戰略分析師謝元亨的妻子、哥倫比亞大學民族學教授孔真來接管審問俘虜的工作。接著同尼亞薩號的空戰爆發,戰艦上下全力迎戰,自然也就少有人關心這群俘虜狀況如何。而孔真也得以靜下心來,不緊不慢地細細進行調查詢問。
沒人想得到,孔真這個文弱書生,由於精通阿拉伯語和西班牙語,加上熟知諸自治領當地狀況,居然輕輕鬆鬆就取得了俘虜們的信任。
這一日,這名來自南美的俘虜,同孔真用西班牙語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合眾國當地政府如何暴虐無度,受政府保護的殖民者如何欺辱當地百姓,如何天災人禍、民不聊生。
“這是官逼民反,教授女士,這是官逼民反哪。”說到家鄉同胞的苦痛,他雙目含淚,不斷喃喃。
自從被尼亞薩號咬住死戰開始,瑪洛斯號上很多人心中都升起了一個疑問:他們為什麼如此仇恨我們?我們給了那些落後的自治領那麼多財政援助、優惠政策,他們為什麼不但不感恩,反而恨不得我們去死?
合眾國旗艦瑪洛斯號的成員,大多是生長於合眾國最發達富庶地區的天之驕子,自然不知道被政府緊緊壓制的新聞媒體,根本不敢報道各個自治領的真實狀況。而多年來長期在各地做民族學調查的孔真,早看到了當地民族社會矛盾激化的程度,因此對於今天的狀況毫不驚訝。
聽著那俘虜的喃喃,孔真腦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幀老照片來。
那是一張在合眾國維和部隊官方網站上掛了將近十年的照片。照片甚為滑稽,因為它捕捉的,竟是南美草原上一群奔騰的羊駝,正在凶神惡煞地追逐一名維和部隊戰士的瞬間。照片裡臉蛋精緻漂亮的黑髮女軍官,正被追得丟盔棄甲。她抱著一柄微型衝鋒槍一邊發足狂奔,一邊不斷回頭張望,臉上的表情,盡是對自己所處狀況的不可置信。——羊駝本是無比馴順的一種動物,誰也想不到它們居然也會有主動攻擊人類的時候。那女戰士瘋狂奔命時那無比驚愕的樣子,這是這張照片最大的笑點和賣點。
維和部隊官網掛出這張照片,是想要展示維和部隊將士生活的歡樂瞬間。而今天瑪洛斯號的狀況,同那名被羊駝死命追趕的女軍官,實在是沒什麼兩樣。
混蛋,你自己被幾百頭草泥馬追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這一點都不他媽好笑。——這是那位女軍官梅弗兒?伊斯特的原話。當然,這句話是不可能和那張照片一起登在網站上的。
那張照片其實是孔真照的。十年前,孔真剛剛成為民族學研究的碩士生,對南美文化特別感興趣,正好伊斯特正在南美維和,於是到了暑假,孔真買了機票直奔南美,準備給閨蜜一個驚喜。
孔真來到維和部隊營地的時候正是清晨。按照地址找到釘著“M。伊斯特少尉”銘牌的門,她一邊敲門,一邊想象著閨蜜看到自己時的驚喜表情,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開門的居然是一名高大的金髮男軍官。他雖然只穿著睡褲,一副沒睡醒的懨懨樣子,可那張臉仍然英俊漂亮得讓孔真足呆愣了半分鐘——即便那時候孔真已和謝元亨訂婚;即便那時候謝元亨尚是同司徒文晉齊名的上品型男。
而更讓孔真不敢相信的,是此時屋裡傳來的一個慵懶的倫敦音,
“比爾,是哪個混蛋這麼不解風情,大清早的就來擾人春夢?”
只見一雙細白的手從後面摟住金髮軍官那長著六塊腹肌的腰,一個穿著蕾絲吊帶裙的黑髮美人,從男人的胳膊底下探出頭來。——說話的,正是孔真那許久沒見的閨蜜伊斯特。
乍見到對方,伊斯特那雙煙水晶色的眼睛,和孔真那雙亮栗色的眼睛,都瞪得眼珠子快要掉出來。
“阿真,這是威廉?羅斯托;比爾,這是孔真。”伊斯特終是摸摸鼻子,乾巴巴地道。
孔真仍然處於呆愣狀態。
倒是羅斯托大方伸手,“原來是孔小姐,幸會幸會。梅弗兒經常提起你。”接著低頭看了看自己衣冠不整的樣子,赧然加了句抱歉。
孔真呆呆伸出手,給羅斯托握了握。羅斯托回身去找件T恤套上,而伊斯特將她讓進自己凌亂的房間。孔真坐在沙發上,大腦仍然無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猛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