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閒麼?是真的悠閒,這心情如同散步一樣,久違。
許多天的積鬱,似乎都在一步步中被磨蹭掉了。
這般散著步,不期然就想起了練兒,又或者其實是故意想起的,想起的是與近來煩心事無關的練兒,腦海之中,年幼時的她,成人後的她,對情懵懵懂懂的她,對我許下一生的她,最初的她,如今的她……許多時期,不同畫面,走馬燈般一一掠過眼前。
同樣的,也已經很久沒這般完整的超然的想起過她了,即使她常常佔據了自己每一天的思考。
練兒就是練兒,與那個故事中名動江湖的不真實的傳奇無關,這一點,在她兒時,在她最初獲得練霓裳這個名字的時候,自己分明是想清楚了的。
那時我就告訴自己,要相信親眼所見的喜怒哀樂,點滴變化,而不是因為區區一個名字,就置疑起了她的真實。
卻在什麼時候忘了這樣的信念?是戀上她之後?是分離之後?亦或是眼見她按著軌跡,一步步成為名滿天下的玉羅剎之後?
或者……想到這兒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嘆……或者,我猜,是確認了這世間有個卓一航之後。
顧忌,猜忌,妒忌,惴惴不安,他是卓一航她自然是練霓裳。而命運似乎也冥冥之中按軌道運轉,更令自己愈發將曾經的信念徹底拋棄了,即使是無心的無意的。
其實明明是知道的,知道即使再如何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故事中的練霓裳也從不曾對一個女子許下過一生。
許下一生的,是我的練兒。
想著想著,腳步愈緩,乏力感慢慢侵蝕了四肢,這次不是身體疲勞也並非由於抑鬱,而是因為感悟帶來的巨大的失落。有股酸澀驀地由鼻尖直往雙目衝去,那樣突兀,以至於只來得及在路邊止步低下頭,就有一連串撲撲簌簌的水珠滴落了。
真糟糕,此刻唯一浮現心中的念頭是,我竟把練兒給忽視了,甚至給無視了,她每日每夜就那樣守在我身邊,她依舊繼續展現著她的喜怒哀樂,我卻時時無視她,只一味透過她揣測著一個名叫練霓裳的存在。
這是何等的可笑?難怪說越發看不懂她,卻原來自己根本看的不是她。
而這又是何等的……可悲。
結果當真就悲從中來,抑也抑不住的,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練兒,或者也不必知道。四下裡沒什麼人,於是就放縱自己在路沿林邊抱膝坐下,埋頭好好地感受了這一場傷懷。樹蔭之下,水珠落入塵埃,腦中卻愈發明晰了起來。
良久之後,水枯竭了,心也清澄了,如雨後放晴的天空那般。
好餓……這是放晴後的第一個感受。
回去吧,回去找練兒……這是放晴後的第一個念頭。
卻還沒等抬首起身,就突然嗅到了一股香味,微風起,有個軟乎乎如紙包的東西倏地拍在頭上,接著就聽有一個聲音道:“你這般躲樹下蜷著做什麼?打瞌睡還是餓暈了?害人一路好找,若非我能眼觀六路真要給矇混過去了。”
不禁又想笑,以衣袖不動聲色吸去眼中最後一點水漬,沒抬頭就先摸到了那紙包,還有拿著紙包的那纖細手指,微弱道:“是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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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
…
棉紙與荷葉雙重扎捆的小包裹中,金燦燦的甕子粑正散發著縷縷香與熱。這種軟乎乎的餈粑是當地人將糯米和綠豆一同搗泥混制的,再經過油鍋一炸,焦香誘人,外酥內糯,別具一番風味。
對尋常人而言,在腹中飢火正旺時有這樣一份軟糯吃食擺在眼前,那即使有天大的事,恐怕也得暫時放在一邊了。
自己自然是尋常人中的尋常一員,以至於乍一相見時湧到嘴邊的千言萬語,都在拆開紙包後被堵了回去。而練兒也沒說半句多餘的話,只是拉了人躍進林中樹冠坐好,然後就含笑看我急急吃了個狼飧虎嚥。
“慢點,這東西瓷實,你也得空喝口水呀,我又不與你搶,急什麼?”待到自己風捲殘雲般將兩個餈粑吞下了肚,她這才不慌不忙開口,隨手解下腰間水袋遞了過來。
是真的餓壞了,所以也沒那許多客氣,接過水袋咕嚕嚕一氣暢飲到底,末了長吁一口氣,這時候腹中方有了些飽足感,連帶著,似乎連心也變得穩當了許多。
吃了兩個,荷葉包裡還餘下兩個甕子粑,熄去飢火後也心思也就活絡起來,“練兒……”張嘴喚她時其實沒想好該說什麼,但下一瞬已自發將荷葉遞了過去:“也吃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