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桐笑笑,把那張紙放在一邊:“不是書,是邸報。”
穆梓桐有看邸報的習慣,這點李沅錦是知道的。
“不用這麼著急啊,先喝點兒水。”邸報而已,又不是皇帝的八百里加急奏摺,不缺這會兒的時間。
穆梓桐就著李沅錦的手喝水,微熱的呼吸散發在她的手上,酥酥麻麻的,有一瞬間李沅錦幾乎要以為穆梓桐的嘴唇就要親吻上她的手背了,還好虛驚一場。但是那種似有若無的感覺還是讓李沅錦有些不舒服,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穆梓桐看到了,但是目光掩飾的極好,幾乎只是餘光一瞥。他是故意的,他左手還有力氣。
但他現在是病人,現在是李沅錦在照顧他。這是他的一點點確幸,他不奢求更多,但是能近她一分,就是他餘生所願。
“是劉家的邸報。”穆梓桐靠在床沿,淡淡地。
李沅錦心裡瞭然,原來是劉家。穆梓桐想要從這次的乾清宮事變過程中看到劉家所處的地位,看到劉家的行徑。若是時機得當,他自然要推翻劉家。
可惜時機不對。
穆梓桐從乾清宮出來的時候,劉閣老叫住了他,劉閣老已經七十多了,是劉家在朝人當中職位最高年齡也最長的人,穆梓桐見過他的次數不多,但是也聽聞過劉閣老不倒的外號。
劉閣老,不倒。
因為他姓劉,因為他幫先皇做過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所以連當今皇帝都不敢動他。
還因為他身後有劉家,劉家並不只是做豆腐,因豆腐起家,但是餘後數十載的經營可就多多了。劉閣老無疑是這些經營之中最成功的一位。
之後的劉家,其實只是維繫著豆腐世家的名號,一整個大家族裡,有多少人是真的喜歡做豆腐,願意把豆腐發揚光大、流傳百世的呢?
或許只有穆梓桐的爹孃罷了。
劉閣老叫住穆梓桐:“狀元郎這次立了大功了。”
穆梓桐回頭,是劉閣老笑眯眯的模樣,白鬍配上這樣的笑容,看起來十分慈祥。但是穆梓桐的調查中,這人的內心跟外表是遠遠不符。至少,二叔跟三叔這兩個廢柴,沒有了爹孃的幫助,連豆腐都經營不下去,要劉閣老在朝中話。
每年給他送的十萬兩白銀,可就在這白髮蒼蒼的笑容之中盡入。
“劉閣老美言。”穆梓桐淡淡的。
劉閣老眯起眼睛:“狀元郎年紀輕輕,有大才,又是忠君厚重,前途不可限量,什麼樣的爹孃能有狀元郎這樣的兒,真是好福氣。”
真是,好福氣。好到被自己本家的人害死的好福氣。
穆梓桐停住腳步,眼角低垂,轉身,微笑:“劉閣老今日尋晚輩話,不止是想這些吧?”
劉閣老笑了,一把鬆散的白鬍搖擺得十分和藹:“老臣跟狀元郎同朝為官,話的機會多著呢,狀元郎不必多慮。”
我多慮嗎?穆梓桐保持著最和煦的微笑。
這或許是他們劉家人的天賦,二叔跟三叔合夥害了那麼多人,對著他還是一樣的微笑,要不是穆管家搶在二叔三叔之前救下他,他也一樣要葬身於那樣的微笑之中。
再到現在的劉閣老,到現在的穆梓桐。他們劉家人,天生就是這般虛偽啊。
劉閣老彷彿今日特別有興致找穆梓桐話:“狀元郎在宮裡忙了幾天,家裡的爹孃該擔心了吧?此刻該回家問候爹孃了吧?”
穆梓桐的腳步停下來。他還敢問候他的爹孃?劉閣老問的好啊。
“劉閣老的對,此事是要同爹孃稟報一下的。”即便我還沒有扳倒你們劉家,但是我又進了一步,與劉家的勢均力敵上,又多了一分籌碼。
劉閣老跟老狐狸一樣笑,從笑容中根本看不出來什麼:“狀元郎果然孝順,家中長輩有福氣了,平日裡一定不會如何忤逆長輩吧。我年紀大了,託一句老,家中還是後方殷實安穩,前方朝堂才好安頓啊!”
穆梓桐聞言拱手:“多謝劉閣老提點,家中長輩如今已安穩,所以我可以全然放心在朝堂。”如何能安穩?大仇未報,只不過爹孃如今已經遷入了京城一處十分隱蔽且風水極好的陵墓之地。
如此也算是安穩一些了。
劉閣老笑笑:“此乃家,非乃大家。家安心了,大家可未必。”
穆梓桐亦是淡淡答道:“何以為家?若家不家,則不。”
劉閣老盯著穆梓桐片刻,倏忽笑了:“狀元郎到底年少,目光還不夠長遠。”倘若沒有一個家族的支撐,單靠一個人,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