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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惠老頭明知故問,“痛?痛就對了。脈給我搭一搭。”

淮真在藥櫃子後頭探頭,看得有些稀奇,心想:咦?她在哪個廣告上看到過,那個穴位怎麼好像不是治失眠的?是治什麼的來著?

搭了幾分鐘脈,惠老頭開了個方子,丟給淮真,“抓六副。”

淮真應了一聲,接過來看了看,更納悶了。

桂枝?菖蒲?王不留行?治失眠?

惠老頭大抵知道她想什麼,呵斥道,“照抓就是。”

淮真答應。

抓好六副,轉頭又聽惠老頭同西澤說,“有什麼事想不明白的,同人講一講,別悶在心裡。”

西澤偏著頭將袖子解下來,看不出個表情,“謝謝醫生。”

惠老頭又接著打趣,“要是覺得中國騙子比白人大夫有用,請下回再來。還有事沒?沒事,淮真送客。”

她一抬頭,發現西澤正立在門口等她,心道,奇怪,這人到底來幹什麼的?

對視兩秒,她突然想起剛才藥爐旁邊發生的事,腦子立刻又當機了,有些口吃的說,“我,我,我還得工作。”

惠老頭哼一聲,不管了。

淮真在藥櫃子後頭假裝很忙。

一分鐘後,惠老頭同她說,“人都走了,還躲什麼?出來吧。”

她一探頭,果然走了。

剛從櫃檯後頭鑽出來,便聽見惠老頭哼一聲,“你們這些小年輕。你不說,他不說,裝啞巴裝到天荒地老?”

淮真裝傻,“說什麼?”

惠老頭說,“你以為他真有病?他身體比誰都好,除了睡不太好,再沒見過身體這麼好的。”

淮真道,“那副藥……”是藥三分毒,身體這麼好,還吃藥幹啥呢。

惠老頭頭也不抬,“讓他身體更好一點。”

淮真莫名其妙,“好就好唄,還怎麼更好?”

惠老頭看她一眼,重複了一次,強調著說道:“我是說他,身體很好。身體特別特別好。”

淮真腦子一懵。

惠老頭呷了口茶,不輕不重,又意有所指:“身體這樣好的,真少見,真少見。淮真,這男友不錯,真的。”

淮真道,“……哦。”

惠老頭說,“這大晚上的,唐人街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了。一個白人小青年走在路上,天知道會發生什麼。身體再好,一個阿開打得過,一個阿開阿金一塊也能扛住揍,三個五個就難說了。還不追過去?”

阿開突然插話,“白天也許打不過,晚上這麼黑,倒難說。”

阿金也有些不服氣,剛想講兩句騷話滅滅白人威風,突然看那小姑娘一溜小跑從診所跑了出來。

只聽見惠老頭在後頭喊:“淮真啊,三陰交,關元,對白人效果尤其的好——”

第48章 企李街4

西澤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試圖弄明白,那天夜裡的唐人街到底成全了他什麼想象。

他低頭,看見手裡繩子繫著的粗纖維紙張,裡面充塞著來路不明的乾燥植物……數週以前,一名同事遞給他的反克博法案收集罪證裡,包括了無數有關於這種令白種人厭惡之極,可以與印第安活人祭祀與吉普賽巫術媲美的“蠱惑人心的邪惡東方巫術”。

他覺得荒謬。

這種荒謬卻不僅僅來自於這裡的華人,還有自認優等種族的白人那種高高在上。他第一次出現這種認知,是在他十歲時,祖父給他一匹俄勒岡的阿帕盧莎幼崽與一把柯爾特手槍,告訴他,你可以用他們與你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密歇根湖畔森林裡比賽狩獵。

這位屠殺過成百上千印第安人的年邁老者,在得知自己孫子與年長他四五歲的少年們產生衝突時,告訴他,穆倫伯格的男人沒有孬種,你應該去和他們大幹一場,我來教你,照著他們長著藍色或者湖綠色眼睛的俊臉,腹部,所有最為要害的位置用上你的全部力氣……結果可想而知。在以胳膊脫臼,與被打落兩顆本就該掉落的乳牙為代價的十歲夏天,他坐在長島北叉的葡萄架子下頭醒悟了人生第一個道理:那匹仍未完全馴化的阿帕盧莎與柯爾特,不是用來和平狩獵用的;而是讓他摘下白手套,和未來可能和他爭奪一個美麗姑娘,土地,以及萬貫財富的任何一個競爭者決鬥的。

這片土地上的文明世界,是文藝復興與工業革命三百年來歐洲白人移民用獵槍與戰馬換來的。

武器使你擁有盟友或者敵人。如果不是前者,請讓後者永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