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子傳弟”的言論便傳得沸沸揚揚。魏王一派自然罔顧事實大讚他的孝悌之心,只恨不得將他捧成“堯舜”那般的仁德聖君。雖然他並未登基,這般吹捧已經是逾越了,但聖人聽得這些,比臣下讚賞自個兒還要高興——誰能看不出聖心所屬呢?其餘諸臣見狀,依舊是各懷心思。有繼續為聖人教養子女的方法擔心的,有替魏王的情商感到絕望的,也有仍心懷一線希望想要從中窺得真相的。
身為嫡親國舅的長孫無忌思考了許久,終於決定去魏王府見一見這個外甥。誰都不知他在魏王府究竟遇到了什麼事,與魏王說了些什麼話。總而言之,他只坐了一個時辰便離開了,而後立即趕到宮中求見長孫皇后。他與長孫皇后兄妹感情極深,彼此也相互關切,實在不忍心妹妹再受一回打擊。但若是此事不告知於她,恐怕日後她便需要承受更可怕的後果了。
當長孫無忌求見的時候,真定長公主正帶著王玫、崔蕙娘、崔芝娘陪長孫皇后說話。聽說司徒來了,她們便退到旁邊的側殿去了。晉王妃杜氏對近來風靡京中的天香園很感興趣,晉陽公主、衡山公主雖然已經去過了,但也想聽一聽這園子的逸事。於是,王玫便讓主持此事的崔蕙娘與她們說一說,她只在適當的時候補充一二。
長孫無忌並未逗留太久,很快便告退了。長孫皇后幾乎是即刻遣宮人將魏王李泰叫進宮來說話。側殿中的人都多少聽聞過“殺子傳弟”之說,心中鄙夷,面上卻半點不漏。此時推測長孫無忌已經將此事都告知了皇后,心裡都覺得快慰之極。有長孫無忌之話在前,想必皇后絕不會輕易被魏王李泰的花言巧語矇蔽了。
“他只要輕輕巧巧地說一句話,就佔盡了名望與好處。九阿兄好端端的,便莫名其妙成了白白撈得好處的。都說是九阿兄佔盡了便宜,我看他才佔便宜呢!若是真有孝悌之念,為什麼不乾脆直接將太子之位讓給九阿兄?還鬧什麼‘殺子傳弟’這一出?當誰都是傻子麼?”衡山公主壓低了聲音抱怨,完全不掩飾憤慨。
“幼娘……”晉陽公主無奈地橫了她一眼,“在姑母面前,不得無禮。”總說什麼“傻子”——對四阿兄那些話深信不疑的阿爺又算是什麼?
“真定姑母也覺得我說得對罷?”衡山公主撲到真定長公主懷裡,撒嬌地問。
真定長公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環視著晚輩們:“兕子、幼娘,此事你們絕不能牽涉其中。無論是青雀還是雉奴,都是你們的兄長,偏袒誰都不合適。阿杜如今更是尷尬,還是早些回武德殿去罷。”她也不該摻和在這件事中,早些離宮也安全些。
眾人便紛紛起身,準備去向長孫皇后問安告退。然而,未等她們出得偏殿,長孫皇后的貼身宮婢便趕了過來,請真定長公主去寢殿說話。留下來的晚輩們想了想,只能坐下來繼續低聲議論。不過,她們都避開了魏王李泰相關的話題,只說了茶樓、茶肆、私宅以及女醫院、女醫學等事。
李治與崔淵最近也頻繁來往於立政殿。原本兩人該在武德殿習字作畫,而後帶著字畫來立政殿請長孫皇后評點。但聽說長孫無忌求見皇后,皇后又喚人去叫了李泰之後,兩人便很默契地提前結束了習字,趕來了立政殿。
他們想知道長孫無忌到底說了些什麼,無法自長孫皇后處旁敲側擊,只能靠自己的觀察來判斷了。對於李治而言,這種察言觀色之舉並不稀奇。他雖然從未刻意查探過阿爺阿孃的想法,但多年與嫡長兄李承乾、嫡次兄李泰相處,一個陰晴不定一個虛偽,不知不覺便促使他養成了辨別他人情緒的技巧。
兩人有說有笑地穿過大吉殿,來到立政殿前,卻正巧遇見了李泰及魏王孺子王氏。
李泰這兩天春風得意,連舉止都似乎比尋常多了兩分傲慢之態。李治與崔淵過來與他見禮,他也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便舉步欲走。不過,見李治乖巧地退在旁邊,他突然想起自己在阿爺面前許下的諾言,不禁覺得他有些礙眼。轉眼又看到他身邊的崔淵,更覺得胸口有些發堵:這可真是奇怪得很,他連太子都未當上,李治也遠遠不是皇太弟,卻仍有崔淵這般的人才緊跟在他身邊。若他日當真讓李治當上了皇太弟,恐怕他的皇位與子孫都危矣。
想到此,李泰不由得有些煩躁,眼角瞥見身側的王氏悄悄抬起眼,自以為不著痕跡地看向李治,心裡立即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起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皆燃燒殆盡。
“雉奴。”他緩步走到李治面前,雙目中透著蔑視與寒意,“想必,你最近也聽說了一些閒話罷?若是你聽話,這些倒也不是不能成真。”
李治抬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