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青娘接道,“剛起來那會兒,奴還以為起得遲了呢!”
“雪景雖是難得,不過,眼下也已經不早了,是時候趕去內堂了。”丹娘笑道。
王玫便帶上她們倆,一同去往正院內堂問安拜年。路上遇到晗娘、昐娘給她拜年,她牽起侄女們柔軟的小手,繼續前行。沒走幾步,便聽幾聲嘎嘎大叫,四隻肥胖如鵝的大雁扇著翅膀,腳步蹣跚地自樹叢中狂奔而出。它們後頭,穿得圓滾滾的王旼正揮舞著一根細竹竿,滿面興奮地追了上來。
王玫看著那四隻驚慌失措、撲扇著翅膀卻始終飛不起來的大雁,認真地考慮起了大雁養殖的可能性。此時婚禮上至少需要五六隻雁,逮不著大雁的人通常用鵝、鴨或者木鳥代替,卻總也比不得大雁寓意好,需求量應該十分旺盛。而且,她也有些捨不得將這些某人親手獵的大雁作為野味吃掉,或者全部放生——從目前來看,即使放生,它們這般肥碩的體型在野外也已經生存不下去了,何不發揮更多的價值呢?
當然,眼下最緊要的,是阻止王旼繼續摧殘它們:“二郎,一早就追著它們作甚?”
“阿實說,它們喂得太肥壯了,不好看。他天天趕著院子裡的雁,讓它們活動活動,我也想趕一趕。”王旼答道。
“今天是元日,也不差這麼一天。”王玫回道,“而且,聽說你們穿的新衣都是你們阿孃親手縫製的。若是弄髒了,豈不是對不住她的一番心意?”
王旼想了想,連忙將細竹竿扔掉,低下頭看自己的新衣裳是否沾了泥土。他的幾位侍婢終於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替他拍了拍沾著的塵土。
姑侄四人一起趕到正院內堂,給李氏拜年。因王奇去了大朝會,一家人也不等他,便開始用元日朝食。這元日朝食與平常不同,卻是一道一道上的。第一道不是吃食,而是家中自釀的屠蘇酒。因是放了多種藥材的藥酒,聞起來便有種苦澀之意,味道想必比苦藥湯也好不到哪裡去。
“由二郎開始喝罷。”李氏道,“這是一年之始的好兆頭,可不能失禮。”
本來對酒便充滿了好奇的王旼眼珠子轉了轉,興高采烈地一口喝下去。然而,含在嘴裡的時候,他的臉便皺了起來,烏黑的眼睛裡淚汪汪地。饒是如此,他卻也並沒有吐出來,而是扁著嘴趕緊嚥了下去,然後一臉控訴地看向旁邊的自家阿爺。平日總見阿爺與祖父飲酒,他哪裡知道酒竟是這麼難喝的東西?
去年便已經喝過屠蘇酒的昐娘、晗娘都滿面憐惜地瞧著他,也將杯中酒飲盡了。王昉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也面不改色地飲完了屠蘇酒。由小到大,輪到王玫的時候,她覺得這種屠蘇酒的味道果然不是尋常人能接受的,不禁有些感慨,難為王旼小小年紀卻並未失禮。
喝過屠蘇酒,又上了五辛盤,裡頭放著大蒜、小蒜、韭菜、蕓薹、胡荽(香菜)五種氣味濃重的蔬菜。據說元日吃下這五辛,寓意一年都不會生病。王玫也只能略嚐了嚐,靠著接下來那盤清甜的玉露團壓下了直衝肺腑的奇怪味道。
之後,僕婢便又端上了一小碗湯中牢丸,即水餃。裡頭包著各種各樣的餡料,如羊肉餡、鵝肉餡、雞肉餡、魚肉餡,以及素的菘菜餡等。過年吃餃子,才讓王玫找到了文化與傳統的千年承繼之感。
牢丸之後,接著又上了其他常見的主食及羹湯。朝食用完,王珂帶著王昉、王旼去給族人、鄰居們拜年問好。而李氏、崔氏、王玫、晗娘、昐娘都留在家中,讓僕人趕緊準備午宴,以便隨時招待上門拜年的客人。
午宴才剛準備好,王奇終於一臉疲憊地歸家了。王玫尚來不及好奇地詢問他大朝會都需要做些什麼,那位千古一帝又生得什麼模樣,便已經有客人陸陸續續上門了。來拜年的客人都是男子,王珂出門不在家,自然需要王奇出面招待。他便匆匆換了身待客的衣衫,去往了正堂。
李氏、崔氏與王玫守在內堂裡,也見了好些各世家派來的僕婢。王玫這才發現,李氏身邊的幾個管事娘子也不見了蹤影,想是也遣去向交好的女眷們拜年的緣故。
作為同在長安城中的親家,鄭夫人也遣了身邊信重的管事娘子帶著禮物前來拜會。公主府那一頭也派了真定長公主身邊侍候的宮婢。兩人一前一後來了,態度恭謹,陪著說了許久的話,才一同告辭。李氏對她們的態度都很滿意,戳了戳王玫的額頭笑道:“鄭夫人的脾性確實是個不錯的。不過,你仍需隨時恭謹著些,畢竟只是阿家,不是阿孃。”
“兒知道了。”王玫應道,“到時候,看阿嫂們如何做,兒只管學著更敬重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