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如今再次回到這間房,再次睡在上面,哪怕睡前疲倦到極點,哪怕知道丈夫就在旁邊守著,陸明玉還是做噩夢了。
口鼻再次被那六指兇手捂住,眼看黑衣人手裡的匕首就要刺下來,因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夢裡的陸明玉驚恐交加,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夢,強迫自己快點醒來……
冷汗淋漓,陸明玉猛地睜開了眼睛,一眼就見床邊有道黑影,她“啊”地尖叫出聲,然而沒等她往裡縮,忽然被人緊緊摟到了懷裡,大手將她腦袋扣在他胸前,“阿暖,是我,是我……”
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清冽雪松香,熟悉的溫柔聲音。
陸明玉怔了怔,忽然哭了起來,嗚嗚地哭,越哭越厲害。
楚行下巴抵住她腦頂,大手輕輕拍著她,生。澀地安撫,“阿暖別哭,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他沒有問她為何哭,只是簡單地重複這一句,陸明玉哭著哭著,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夢境太恐怖,她整個人都緊緊地縮在他懷裡,連抱他都不敢,雙手抓著他衣襟,低低地抽泣。
楚行下巴蹭蹭她腦頂,蠱惑似的問:“阿暖做什麼夢了?告訴我,說出來就不怕了。”
對於一個剛從兩輩子的噩夢裡醒過來的人來說,漆黑寂靜的夜晚,是防備之心最薄弱的時候。陸明玉也不例外,她現在最渴望的不是抓到兇手,她只想說出自己的噩夢,再得到丈夫的溫柔安慰。
吸吸鼻子,陸明玉小聲地哭道:“我夢見我自己在莊子上住,有個黑衣人闖了進來,他捂著我嘴,他用匕首扎我,我怎麼掙扎都躲不開……”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
楚行心口倏地一緊,難以置信地看著懷裡的妻子。
他橫死沙場,所以重新活一次,楚行總覺得是他死的太慘了,把重生當成老天爺對他的補償。猜到陸明玉也是重生的,楚行一直在想她是不是也早早出事了,甚至妻子難產那天,楚行還想過上輩子她是難產死的,但楚行從來沒想過,她會被人那樣兇殘的暗殺。
對他來說,刺客謀殺並不罕見,可陸明玉是個柔弱的閨閣女子,遇到這種事情……怪不得白天剛剛抵達莊子,她連屋都不敢進。但她還是堅持住進來了,還請岳父安排護院,是想以身試險,抓住惡人嗎?
聽著她嗚嗚的哭聲,楚行苦笑,不知該說她膽大,還是膽小。
“阿暖認識黑衣人嗎?”楚行繼續套話。
陸明玉搖搖頭,“我只知道他左手是六指。”
楚行皺眉,這是個很明顯的線索,但身體有隱疾的,大多數會隱藏地很深,找起來怕是不易。楚行無意識地順著妻子脊背,最後問道:“那夢裡面,阿暖可有得罪過誰?”
陸明玉還是搖頭,她上輩子最大的冤家應該就是萬姝,可萬姝一個閨閣女子,最多嘴頭佔些便宜,怎麼可能那麼狠毒?況且最近幾年,父親都有派人留意承恩侯府,並未發現六指人,因此一家人都懷疑兇手是國公府的仇家。
念頭一起,陸明玉仰起頭,腫著一雙桃花眼囁嚅地問他,“你……咱們國公府有什麼仇家嗎?”
楚行臉色陡變。他在這個位置,擋了不知多少人的道,明裡暗裡恨他的人肯定少不了……不對,他前世死得早,就算有仇人,他們應該報復在他的直系親人身上,沒道理謀害他的弟妹。
難道是二弟惹的仇家?
他面色陰沉,陸明玉眨眨眼睛,忽的清醒了過來,怕楚行起疑,陸明玉忙笑了下,低頭擦眼淚,“哎,不過是場噩夢,差點當成真的了,你也別想了,明早還得進宮,快點睡吧。”
想到被他抓起的護院,楚行不容她躲,抱著人道:“剛剛有八個歹人闖了進來,已經被我的暗衛抓住了,阿暖,他們說是岳父派來保護你的,你知道嗎?”
陸明玉懵了,父親精心挑選的護院,還沒抓到兇手呢,先被楚行發現了?
對上楚行犀利的鳳眼,陸明玉心一慌,抿抿唇,耷拉著腦袋道:“我前幾天就做這個噩夢了,我怕夢會應驗,所以請父親幫我……”只說被人謀害,不提她與楚隨的婚事就行了吧?
楚行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他知道妻子隱瞞他是不想暴露她重生的事,可性命攸關,妻子寧可相信文官的岳父,也不肯告訴他這個武官。但感受著胸口被她眼淚打溼的衣襟,楚行又不忍心為此怪她。
“明知可能有危險,為何還要來?”楚行嘆口氣,無奈地問。
陸明玉扯扯他溼噠噠的衣服,悶悶道:“我想抓他,以後就不用怕了……如果夢真靈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