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那位農婦的話音。
“大妹子,我、我可以進來賣蓮蓬嗎?”她十分忐忑,好像明白自己的寒酸,寒酸到連進一個農戶的小菜館兒都不夠資格。
女主人是個熱心腸的,忙拉了她進來:“快來快來!三爺真惦記你的蓮蓬呢!”
農婦進門,依舊是穿著昨天那套灰色打了布丁的衣裳,但隱隱散發著廉價的皂角香,應該是連夜洗過了,是個雖貧窮卻愛乾淨的婦人。
昨兒她來,只有王妃一人,今天多出好幾個,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行禮了,就跪下,對著桌子磕了幾個頭:“貴人們好!”
王妃開始細細打量她,面板黝黑粗糙,長滿細紋,有一雙因長期勞作而長滿繭子的大手,她的真實年齡應該比王妃小,可王妃保養得像個妙齡少女,她卻完全是個提前衰老的婦人。
王妃看了一眼窗外的板車,見上面空蕩蕩的,遂問:“今天怎麼沒帶你女兒出來?”
農婦微微一愣,顯然沒料到王妃會注意到她有個女兒,半晌,直到女主人清了清嗓子,她才回過神來說道:“她午睡還沒醒,今兒睡得晚了些。”
“一個人在家?”
“不是,呃……是!不過,有大黃守著。”農婦戰戰兢兢地說。
王妃細問之下才知,大黃是條土狗,平時農婦不在家,便讓它守著女兒。
一想到小櫻的寵物是隻價值千金的雪貂,而那個小女孩兒的寵物卻是條一文不值的土狗,王妃心中莫名地掠過一絲感慨。
王妃買下了她所有蓮蓬,還多賞了些銀子。
農婦高高興興地去了。
這之後,女主人端上飯菜,但整個過程,所有人包括女主人在內,全都注意到王妃的情緒不如昨天那麼高漲。
夜裡,王妃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三年前,那時,王府櫻花開得旺盛,玄小櫻邁著小胖腿兒,在櫻花樹上爬來爬去,她自然是爬不動的,都是她託著她。
“瓜、瓜、瓜……”玄小櫻口水橫流地說。
正在長牙的玄小櫻,總該流口水。
她笑了笑,糾正女兒道:“不是瓜,是花。”
“瓜。”
“花——”
“瓜——”
“花。”
玄小櫻不理她了,推開她的手,撲進了碧清的懷裡。
玄小櫻吃得多、長得胖,這麼一撲,險些把碧清給撲倒在地上。
她笑著拍了拍玄小櫻的屁股:“不許調皮!摔著了怎麼辦?”
玄小櫻撅嘴兒,一連不樂意,繼續爬,還爬到樹頂上。
雖說櫻花樹不高,但玄小櫻只是一個兩歲的孩子呀!
她嚇壞了,對玄小櫻道:“小櫻,別再爬了!”
玄小櫻繼續爬。
她伸出去,想去抱她,誰料,玄小櫻趴著的枝椏倏然一聲斷了!
玄小櫻直愣愣地摔了下來,當場摔斷了腿……
“小櫻——”
王妃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那種看到女兒受傷的畫面,針扎一般,刺得她渾身冒冷汗!
聽到動靜的碧清,披著衣裳走了進來,沙啞著嗓子道:“王妃,怎麼了?”
王妃一把抓住的手,又驚懼又難過地說道:“我……我夢見小櫻……爬樹……然後摔斷腿了……”
碧清一愣,小櫻小姐不爬樹的呀,很快,她反應過來,王妃口中的小櫻是指已經走丟的玄小櫻。玄小櫻的確挺愛爬樹的,也摔下過,但都沒什麼事,一直健健康康的。
“王妃,那只是個夢罷了,您別太難過了。”她軟語說道。
王妃卻非但沒覺著安慰,反而越發忐忑了起來:“會不會……小櫻走丟以後……真的摔傷了?”
摔傷還是好的,只怕……已經早不在人世了……
碧清心中這樣想,嘴上卻笑著說道:“您是白天聽故事挺多了吧?是不是挺同情那個賣蓮蓬的農婦,就做了這樣一個夢?書上不都說了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啦,真真兒是多心了。小姐怎麼可能摔傷呢?小姐一定是被一個富庶的人家收養了,跟香梨小姐在咱們這兒一樣,過著千疼萬寵的日子,等到哪天時機成熟了,您與小姐,一定能夠母女團聚的!”
時機成熟的那天,那會是哪一天?只怕自己這輩子,都等不到那一天。
油燈如豆的房內,一張小木床、一張裂了一半的飯桌、兩個掉了漆的木凳、一個半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