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茗從小是僕婢簇擁長大的,那時近身的丫鬟們跟她十分親密,所以多少也聽說過下人們的月銀都是如何花用。
無非就是送回去給爹孃填補家用與自己花銷。
阿茸說過,林巧茗是個孤女,村子裡面鬧瘟疫一家大小死絕了,她走投無路,為謀生才進宮。
沒有家累,顯然只能自己零花。
可,箱子裡不見釵環,也沒有胭脂水粉,更沒有自制的衣裳,總不能錢都花在零嘴兒上。街市上一文錢能買一個拳頭大的肉包子,十兩銀夠一個莊戶人家整年溫飽,一個小姑娘家得怎麼吃,才能每個月都把四兩月銀吃個精光?
再說了,尚食局明明有便利,想吃什麼都可以自己做,哪裡還用的著花錢買吃食。
想不通,索性不想。
巧茗拿塊印花藍布裹了兩套貼身衣物,這就是她全部的行囊。
阿茸挽著她手臂依依不捨,“明天考核一完我就去看你,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可得告訴我……”
月白坐在榻上“哧”了一聲,“人家現在飛上枝頭變鳳凰,你能鬥你敢斗的欺負不著她,那些娘娘們若真想擠兌她,你摻和進去,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話不好聽,但是正道理,阿茸慣常與她頂嘴,這會兒竟也反駁不來。
流雲則道:“哪有那樣可怕。咱們自己本分些,規行矩步,不惹事端,人家總不能無端端來找你麻煩。再說了,你又不是旁人。陛下還沒立後,妃位已是品階最高的,連你在內就三人。德妃娘娘代掌鳳印,打理宮務,誰也搶不去她的風頭。淑妃娘娘身子不好,幾乎不出門,見都見不著哪裡還能生出摩擦。至於品階不如你的,若是挑釁,就用品階壓人好了。”
“你說的倒輕巧,”月白顯然不贊同,“後宮里人雖不多,但哪一個不是王公大臣家裡出來的,德妃娘娘是太后的親侄女,背靠伍國公府,淑妃娘娘是永昭候長女,至於那些個品階不如她的,就我聽來的,連新進宮,品階最低的駱寶林,人家的爹還是從四品輕車都尉呢。偏就她猴子爬杆似的,從個不入流的宮人一下子跳到妃位上,換了你,你服氣?不服氣的後果是什麼,不就是把她往下拽麼?她沒爹沒孃沒靠山,真要是自己犯了錯,還能找到根由,要是被人嫁禍陷害,只怕腦袋搬家了都還不知道原因呢。”
“好了,你們說的都有道理。”離別在即,巧茗不想看著大家起爭執,活起稀泥來,“流雲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自己惹事上身的。”又像月白嗔道,“看你說得那麼可怕,還讓不讓我晚上睡覺了,要是真睡不著,我可派人來找你過去陪我聊天。”
月白撇嘴道:“行了,端妃娘娘,知道你命好得讓人想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反正你自己小心就對了,那些人可不像我,高興不高興都擺在明面上。”
三人將巧茗送至尚食局院門口,已有步輦等在此處。
巧茗抱著包袱坐上去,轉頭就見到阿茸伸手抹眼淚。
月白推她一把,“哭什麼,這是好事,多少人爭一輩子都爭不來。”又衝巧茗道,“唉,要是有機會,你可得告訴我,紅羅炭是不是真的沒煙不嗆不咳嗽。”
巧茗“撲哧”笑出來,答應道:“嗯,記住了,一定找機會。”說話時眼睛鼻子都有些發酸,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剋制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內侍腳程快,步輦一忽兒就走出去老遠。
巧茗回頭看,三人還站在門口燈籠下目送,她側轉身,遙遙衝她們揮手,因心心緒激動,身子探出去得有些多,險些跌下步輦,幸虧陳公公眼明手快扶住了。
“娘娘,莊重啊。”他一壁提醒,一壁把那乾癟得可憐兮兮的小包袱遞迴給她。
巧茗紅著臉坐回去,為了化解尷尬,沒話找話與陳公公聊家常。
原來,陳公公大名陳福,是紫宸宮的總管太監。
可,這不對啊。
紫宸宮的總管太監明明是金萬安,至少上一世在梁家出事之前一直都是,之後,巧茗跟宮裡再沒接觸,是或不是,她便不知。
不過,話說回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與她借屍還魂的狀況相比,皇帝換個把太監使喚根本不算事兒。
*
巧茗在鹿鳴宮門前下了步輦,小太監提著宮燈在前引路。
正殿裡候著兩個二十來歲的宮人,見巧茗拾階而上,便迎了出來,福身見禮,自我介紹乃是德妃派過來的。
進到屋內,矮個子的凝霜奉上茶來,高個子的凝香則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