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楚慎怔了一怔,跟著又聽裴弈催促了一次。他心裡嘆息一聲,慢慢屈膝跪下。
裴弈慢條斯理地擱下茶盞,撩起眼皮搭了楚慎一眼,道:“親家公知道自己罪在何處麼?”
楚慎跪在地上,一時愣住。他有什麼罪?他也不知他有什麼罪。
他踟躕半晌,也不明白皇帝究竟是希望他說什麼,並且最諷刺的是,皇帝還依舊稱他親家公。
楚慎猶疑太久,裴弈不耐道:“親家公是聽不見朕的問話麼?”
楚慎額頭上冒出一層汗,伏地頓首道:“微臣駑鈍,還請陛下賜教。”
裴弈冷聲道:“你的胞弟倒行逆施,亂我河山,禍盈惡稔,罄竹難書,你身為兄長難道沒有錯麼?他在謀朝竊位前,你就對他的狼子野心沒有半分察覺?”
楚慎怔愣片時,道:“稟陛下,微臣當年曾幾次三番怒斥於那孽畜,但他自小與微臣便不睦,向是面和心不和的,根本對臣的警勸置之不理,後頭繼續我行我素……”
“既是如此,你緣何不將他誅殺?怎還由著他禍害?”
楚慎聞言又是一怔。皇帝這話問得真是……他當初發現楚圭生出不臣之心時,楚圭勢力已成,何況楚圭戒心頗重,又與他結怨頗深,平日裡連見面都少,他如何殺得?
楚慎本想著皇帝這問話簡直透著一股幼稚,但轉念一想,又是暗自苦笑。皇帝自己就是包藏野心的,恐怕心裡對於楚圭的竊位還樂見其成,又是一路殺伐過來的,豈會真的幼稚。目下能問出這種話,不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楚慎輕嘆一息,叩首道了情由,末了道:“望陛下寬宥……”
“寬宥?”裴弈冷哼一聲,“多少忠臣良將在他手裡死的死貶的貶,他亂政這三年間民困財乏、起義四起,天下人的這筆賬又要如何算?”
楚慎心裡叫苦不迭,皇帝說的都是事實,可這些都是楚圭做的孽,與楚家大房又有何干系?但他不敢在皇帝面前直言這些,只是不住叩頭請求皇帝開恩。
楚圭乾的是謀朝篡位的勾當,被株連實在也正常,他早知道會有興師問罪的一日,卻不想他女婿前腳才離京,這一日後腳就來了。
裴弈喝了口茶,思量一回,道:“親家公眼下雖不在朝中,但也當知曉邇來彈劾楚家的奏章實在不少。朕思來想去,本是要將楚家滿門盡數充軍的……”
楚慎面色一白,跟著就聽裴弈繼續道:“然而阿璣媳婦為我皇室添丁算是大功一件,朕看在皇長孫的份上,決定從輕發落。”頓了頓,語氣陡然加重,“太…祖當年封楚家先祖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西平侯,恩德隆厚,然楚圭顛覆江山,以怨報德,今削楚家爵位,除授原西平侯楚慎為廣西上林縣縣丞,剋日舉家上任。”
楚慎一下子跌坐在地。雖說他原也不指望皇帝能讓他接著做六部尚書,但如今一下子將他貶為一個八品縣丞,還是去偏遠處上任,這跟發配充軍也差不離了。並且最要緊的是,皇帝削除了楚家的爵位!這爵位是楚家祖宗當年拼死拼活掙來的,怎麼能斷送在他手裡!這讓他將來有何面目去見楚家先祖!
楚慎悲從中來,垂淚懇求道:“楚家滿門忠烈,只是家門不幸出了個禍害,還望聖上收回成命,不要削爵……”說著連連叩頭。
裴弈慢慢悠悠道:“楚家上下原本都是活不成的,但如今朕沒要楚家人的命,已是法外開恩。”
楚慎大半輩子積德行善,如今落得這麼個田地,悲憤不已,泣不成聲,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暈厥。
楚明昭正坐在床畔逗著兒子,忽見谷雪端著個填漆茶盤猶猶豫豫地進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楚明昭面上的笑收了收,問道:“可是出了何事?”
谷雪放下茶盤,躑躅著道:“娘娘,侯爺……侯爺出事了。”
楚明昭心裡一跳:“你說我父親?”
“是的。”谷雪旋將楚慎被召到乾清宮的事與楚明昭說了一說。
楚明昭只覺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面色漸漸發白。
皇帝這明顯是要整垮楚家,她頭先還想著皇帝這麼久都沒來找茬兒,大約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誰想到原是等著裴璣離開再動手。裴璣這回出征沒有三四個月回不來,而裴弈現在就動手,等裴璣回來,事情早就塵埃落定了,裴璣想要挽回也很難。
皇帝之前答應裴璣說等他回來了就立她做太子妃,如今看來,這整件事說不得都是個陰謀。皇帝若真是要立她,就不會這樣打擊楚家,畢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