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華輕輕地哼了一聲,故意把頭扭過去:“怎麼,連種痘之術都不如這個算是大功嗎?”
“不是不是。”沈數連忙拉著她的手,“那個不僅是大功,而是大德了,你是為天下百姓造福。但是傷兵……”
桃華笑著轉過身來:“我知道,跟你開玩笑呢。”無論是種痘還是戰地護理隊,都不是她的獨創,所以她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聽人這麼誇獎她。
“我知道你會了解……”沈數低聲說,把桃華的手貼在了臉上。真是很奇怪,一個生長江南的女子,十餘年來被父親寵愛嬌養,不要說從未見過刀兵,怕是連打仗的故事都沒聽過幾個,卻奇蹟般地能夠真正理解他。這是上天的安排吧,或者是早逝的母親在天上為他祈禱,保佑他娶到了這樣一個妻子。
屋子裡有一會兒悄然無聲,銅暖薰裡的熱氣柔軟地流動著,窗臺上放了一盆水仙,綻開兩個潔白的花苞,氤氳出帶著微甜的香氣,令人陶然欲醉。
“顧太醫前幾日收到了劉之敬的信。”桃華跟沈數並肩倚在床頭上,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十根手指動來動去,交纏糾結。
“顧太醫是個厚道人。”沈數意有所指地笑笑,兩根手指夾住桃華的手指,順便在她掌心撓了撓。
桃華嗤地就笑了出來。醫生的手本來就靈活敏感些,而且她怕癢,沈數帶著繭子的手指這麼一撓就讓她直把手往回收:“叫他回京城去吧,煩死人了。”
“那可是你未來妹夫。”沈數帶幾分厭惡地皺皺眉,“要不要給他留條路?”
“一個逃兵有什麼資格!”桃華冷笑,“之前他做過的事不必給他抹了,至於後頭的種痘事宜,他既然什麼都沒幹,當然也就分不到什麼功勞。還有那個李太醫也是一樣!有功勞我還不如留給西北的郎中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沈數吁了口氣,“只是你妹妹——怎麼就許了這麼個人家。”
“她自己看中的,不必多說了。”桃華淡淡地道,“好歹也是個翰林,又會鑽營,將來也少不了她一碗飯吃。”現在回想起來,她覺得劉之敬當初突然跑來自請前往西北,很有可能是曹氏或者蔣燕華給他透了訊息。不,曹氏沒這個腦子,只可能是蔣燕華。
“說起來,他們倒也合適。”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將來蔣燕華嫁過去,夫妻倆一起鑽營就是了。
沈數哈哈大笑起來,側過身把桃華摟進懷裡,小聲道:“這話說得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進了我家門,正說明咱們就是一家人。”志同道合,心意相通,夫妻如此,夫復何求。
既然桃華說嫌劉之敬煩了,那沈數的動作當然很快。劉之敬送給顧叢的信還沒有得到迴音,就有兩名定北侯府的侍衛前來,以“護送”為名,將他裝上馬車送回了京城。至於李太醫,則是無人理睬,仍舊讓他住在驛站裡,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趕在除夕那日,劉之敬回到了劉家。
歷史總是有些奇妙的相似。去年他也是在年關之時風塵僕僕地從藍田和洛南迴來,甚至連輛馬車都沒有,被冷風吹得臉和耳朵都通紅。可是那時候他滿懷著信心和希望,半點都不覺得疲勞寒冷。
但是這一次,明明他坐在四圍周密的馬車之中,風吹不著雨打不著,一路上兩名侍衛對他也十分有禮,甚至還安排了一個小廝來服侍他,比上回不知要舒服多少倍,可是他的心卻一直是沉甸甸的,只覺得後背都要直不起來了。
“兒呀——”劉太太得到訊息興奮地跑出來,卻見兒子是被人扶下馬車的,還在腋下支了一根柺杖,頓時嚇住了,“你這腿,這是怎麼了?”
一名侍衛答道:“劉翰林在西北被驚馬撞倒,摔斷了腿。”
這侍衛語氣平淡,劉之敬卻覺得臉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現在他可以確信,驚馬的事兒安郡王一定知道了,他一切的算計和小心思都被攤開在那夫妻二人面前,就如被扒光了衣裳一般,再無可遮掩。
“驚馬——”劉太太駭得兩眼圓睜。京城裡頭偶爾也有馬匹被驚在鬧市上橫衝直撞的,或者是哪家無法無天的子弟隨意馳騁,撞死撞傷人的事她見過,彼時只覺得可憐,現在落到自己兒子身上卻覺得簡直可怕。
“母親,進屋再說吧。這兩位是定北侯府的侍衛,須要招待——”劉之敬簡直不能去看母親臉上誇張的表情,只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隙能讓他鑽進去。
“多謝劉翰林。”兩名侍衛一起略躬了躬身,“不必勞動了,劉翰林好生歇息,我等還要去兵部遞摺子,告辭。”
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