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倒有些捨不得,無奈曹五太太花言巧語的,也只得點頭答應了。自去整了一份兒回禮,因偷拿了桃華的東西,心裡不免有些虛,也沒敢往厚裡準備,只花了三兩銀子備些土產,又取了本要給燕華做衣裳的一匹尺頭,叫曹五太太帶回去給曹蘿做身新衣,好進京去賀壽。
曹五太太自是又說了一籮筐的好話。第二日一早,就僱了馬車,帶著東西忙忙去了。曹氏站在門口看著馬車走了,這才回來,心裡猶自擔憂著兄長的前程,並未注意到街對面,一輛陌生的馬車停在那裡,已經停了有盞茶時分。
直到蔣家關閉了大門,馬車才向這邊靠近了一點,一隻手將窗簾掀起向外看了一眼,便有個清脆的聲音道:”公子,那就是蔣家了。”
馬車緩緩向前,窗簾掀起,露出一張十六七歲的俏麗面龐,將蔣家大門使勁盯了兩眼,轉頭向車內道:”公子,瞧著蔣家的宅子也不算大,方才進去的那個,估摸著就是蔣家主母了。聽說是姓曹,孃家有兄嫂在紹興為官,坐車走的那個,奴婢猜沒準就是曹氏的嫂子。”
這丫鬟說話脆生生的,連珠般一串子出來,氣都不喘。引得車轅上駕車的年輕車伕哧一聲笑道:”蝶衣姑娘,未見得那個就是蔣太太的孃家嫂子罷,就不興是別家來的客人?”
蝶衣嗤了一聲:”可見你們男人粗疏。哪家來的客人,這樣不年不節的是清早從人家家裡告辭出來?顯是昨晚住在蔣家的,那不是親戚又是誰?蔣家長房在京裡,只紹興離這裡近,所以我才說,該是曹氏孃家的嫂子。”
年輕車伕一縮腦袋,嘿嘿笑道:”這也聽來有理。只是——公子可也是男人呢。”
蝶衣這才發覺自己失言,幸而她是貼身侍女,在主子面前素來得臉,便狠狠先瞪了年輕車伕一眼,咬著牙道:”死初一,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這才轉回頭去,對車裡的人低頭道,”公子,奴婢剛才一時失言了……”
馬車裡的人年紀未滿弱冠,卻生得身材修長,穿一件淡青色織錦袍子,正從車窗裡看著蔣家大門出神,聽了蝶衣的話才淡淡一笑:”罷了。倒是初一,意在挑撥,居心叵測。”
馬車外的初一登時哀嚎了一聲:”公子,小的可沒有啊……”
蝶衣笑得前仰後合,馬車裡的年輕人也微笑起來,隨手放下了窗簾:”好了。既知道蔣家在這裡,總有時候看的。十五還在客棧裡等著買藥回去,先去打聽個藥鋪罷。”
初一便一抖韁繩,趕著馬車出了巷子,隨便扯了路邊一個小販詢問。那小販卻十分熱心道:”我們這裡藥鋪不少,裡頭坐堂郎中也各有所長,不知道小哥是要問診什麼病呢?”
初一撓撓頭道:”原是有個兄弟不當心墜馬,扭到了腿,如今走路不大方便。”
小販便將手往前頭一指:”若說這跌打損傷,最好還是蔣家藥堂的跌打酒。從這裡往前走兩條街便能見著招牌,我們這裡好些人家都備那麼一小瓶,若有跌傷扭傷,或是天冷了風溼痺痛,拿來熱熱地搓一番,一兩日必好的。就是南京城那邊,也多有人家用這藥呢。”
初一聽見蔣家二字,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連忙謝過了好心的小販,邊趕著馬車邊小心翼翼地問:”公子,這——”
過了片刻,馬車裡飄出一聲:”既是藥好,買了也無妨。”
蝶衣嘀咕道:”別是騙我們的罷,一個跌打酒罷了,怎見得就是蔣家的好……”邊說,邊窺探了一下主子的神色。
年輕人倒是並不以為意:”蔣家世代行醫,於製藥上必有心得的。既然這樣說,去看看便是。”
蔣家藥堂門面並不甚大,但十分整潔,裡頭並無坐堂郎中,只是賣藥。與別家略有不同的,是單獨闢出一處櫃面來,專賣各種成藥。
這年輕人一行剛進去,便有夥計滿面笑容地迎前一步:”幾位想要點什麼?”
藥堂之中,自然全是藥味兒。蝶衣忍不住掩了掩鼻子,皺著眉道:”聽說你們藥堂的跌打酒不錯?”
夥計很有眼力地將他們請到靠窗的一張小桌前坐下,笑道:”小店的跌打酒在本地確是有點小名氣的,一般跌打扭傷,用這酒熱熱地搓一搓,每日三次,只消兩三日便好。”
蝶衣輕輕哼了一聲,靠著視窗,那藥味便淡了許多,不過她仍是拿條帕子在鼻子前面輕輕拂了拂,方道:”口氣倒怪大的,若是不好用,難道你們還退銀子不成?”
夥計很好脾氣地笑著道:”若是骨斷筋折,那跌打酒委實無能為力;若只是扭傷跌損,按小店所囑使用,定有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