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靠著船舷,聽得津津有味。心想果然八卦是人之天性,無論男女都免不了。也虧得這個馮禿子,打聽訊息真有一手。
蔣錫原本趁著停船的時候跑到船尾上釣魚,這會兒眼看前頭堵得動彈不得,魚又釣不上來,也沒心思坐著了,走去跟船主商量了幾句,便過來對桃華道:“方才船主說了,就算一會兒前頭讓開水路,咱們今天怕也趕不上宿頭了,倒不如今兒就在這裡歇一天,逛逛九江城。”
“好呀!”桃華舉雙手贊同。船到一地就上岸去走走,看看當地風光,品嚐美食小吃,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可惜包一條船挺貴的,不然讓他們在每個碼頭都停下來觀光,這才像旅遊呢。
船主解纜拔錨,向岸邊靠攏。這時候,那邊兩艘糾結不開的大船也移動了,崔家的船隻揚帆向前,另一艘未曾懸掛官銜燈籠的船則慢慢轉頭,也向岸邊靠了過來。
水道終於通暢,已經堵成一團的船隻連忙各自解纜揚帆,該走的走,該泊的泊,彷彿一群辛勤的蜜蜂。
九江是大碼頭,岸邊的船隻帆檣林立,也不知有多少。蔣家的小船七彎八拐的,也不知怎麼回事,最後居然跟那艘與崔家頂牛的無名大船泊在了一起。
蔣錫下艙去通知了眾人,今日要在九江內住一晚。小廝當歸先去城裡尋客棧,其餘人就在艙內收拾隨身物品。
桃華獨自靠著船舷站著,正遙望岸上的九江城,忽然聽得頭頂上有個年輕女子聲音道:“老爺,方才船主來說,船頭上頂壞了一塊,怕要修一修才好走。”
這聲音正是從無名大船上傳來的。那船足足比蔣家這船高出一半,桃華站在船邊上,仰起頭都看不見說話的人,只能看見牆壁一般的船身。
“那就修理便是,不必著急。”男子聲音聽起來是個中年人,溫和而低沉。
“老爺——”女子聲音稍稍高了一些,“方才,您做什麼就讓崔家的船走了?就算他家是皇子岳家,難道咱們就怕了他們不成?何況四皇子素來就不得看重,如今都成年了,連個郡王位都沒有,崔家有什麼好張狂的!您若是剛才就讓人說出您的身份——”
“罷了。”男子淡淡道,“崔家也是為女兒身子不適,急著趕路之故,讓他們先行又如何?”
“可他們把我們的船都撞壞了,還滿口不敬——”女子急急地尚未說完,又有另一個女子聲音半路插了進來:“白鹿,老爺說罷了就罷了。崔家船都走了,還說這些做什麼。老爺要在九江多住幾日,你跟吳鉤去尋個客棧罷。”
白鹿連忙道:“老爺要多住幾日?那得尋處上好的客棧,這南邊雖好,就是太過潮溼,被褥都總烘不幹似的,我得去仔細瞧瞧。”一邊說,聲音一邊遠去,想是跑去準備下船了。
後來的那女子聲音不如白鹿清亮,年紀似乎也大些,卻有股子溫柔入骨的勁兒:“老爺出來也不披件斗篷,吹了風可怎麼是好。”
“這點風算什麼。”男子聲音裡帶了點笑意,“含章你也太小心了。這若是在邊關,難道也怕風吹?”他說到後來,聲音的笑意就漸漸的沒了,倒似乎有幾分傷感。
含章也沉默了片刻,才柔聲道:“老爺,畢竟才出正月,且江上風溼氣太重。老爺在江南住這些日子,不是時常覺得腿痛麼,郎中都說了,您不適南邊的陰溼之氣,還該小心才是。”她巧妙地避開了邊關的話題,言語之中是全然的關切。
男子卻仍舊未能從傷感中走出來,短促地笑了一聲:“南邊氣候溫暖,我尚且不適,真要是去了邊關——那苦寒之地,聽說有不少士兵因冬衣不足凍到了雙腿,我若當初去了,還不知是什麼樣子。或許我也不過是空有雄心壯志,便是當真有了機會,也未必能建功立業。”
“老爺,您又何苦說這話……”含章聲音微顫,在江水輕輕的波浪聲中聽起來尤其如同含淚一般,“當初您若有機會去邊關,也定能殺敵立功的。”
“是嗎?”男子淡淡道,“白鹿方才還不忿我為何退讓。崔家雖張狂,我卻敬崔大人在福州能殺倭保民。而我除了這個郡馬的身份,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
桃華開始聽得有趣,後來男子聲音漸漸傷感,她便有種偷窺他人隱私的感覺了,正打算悄悄溜走,忽然郡馬二字傳入耳中,讓她腳下不由得一頓——郡馬?那不就是郡主的夫婿麼?
本朝自開國始,子嗣就不怎麼繁盛,所以傳到現在,郡主也不多,大概就是五六位的樣子。聽這男子聲音,年紀約在三四十歲,符合這個年紀的郡主,也就是兩位。其中一位據說是與郡馬定居山東,而另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