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這一天。駙馬爺與公主申時一過便奉命入宮面見皇帝。
一行人雖匆忙謹慎,但芙嵐難得的心情大好,手上一直拿著笛子把玩,走路故意一擺一擺,顯出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陳璇看了半日,終於忍不住劈手將笛子奪過來:“身為駙馬爺,就該有駙馬爺的樣子。”
芙嵐止住步子,只覺得好笑:“駙馬爺該是什麼樣子我管不著,但我自小就這副樣子,你看不慣?那何不找個合意的駙馬爺,偏要找我?”
“你以為我樂意找你!?”陳璇作勢要扔掉笛子,“我說不許你玩就不能玩!”
“喂!”他不禁發怒,疾步過去從她手裡把笛子奪回:“你最好別多管我的事,否則,把你休了!”
陳璇一怔,臉上的怒意逐漸變為譏笑:“你算什麼東西?就算要休,也是本殿下休了你。”
“在下就等著那一天。”誰知聽到此話,他不生氣反倒似笑非笑的對她做了個揖,轉而徑自往前走去。一眾宮人隨陳璇止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芙嵐卻撇下她們毫不在意。
盯著他的背影片刻,陳璇終吐出一句惡毒的詛咒:“有朝一日,我定要將你五馬分屍!”
等他們夫婦一路置氣抵達鑲宸殿時,鑲宸殿中已聚滿皇親。
帝座左右依舊是景素歡與陶妃她們。接下來便是陳浚、蕭靈玥,十皇子與十一皇子,陳煜一如既往沒有出現,不過大家對此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芙嵐行過禮,由侍女領到自己的席位上。陳璇同他坐下時,刻意往一旁挪了挪。
“父皇……”方落座,芙嵐竟忽然舉起酒盞,“兒臣敬你一杯。”
“哈哈……好。”皇帝只是一愣,但很快回過神,舉杯滿飲。垂眸望去,座下的芙嵐豪爽連飲三杯,左手拿著的笛子被他一面把玩著,落座之際,還將它在手中轉了一圈。尾端的墜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清冷的光芒。然而只是一眨眼,再度望去卻是一片虛無。
皇帝抬眉望了芙嵐一眼,座下的人對帝王陰冷的眼神毫無畏懼。
甚至在直視帝王的目光裡還含著一絲不屑。
皇帝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還是如多年前一樣,陸桑的少主就是這樣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聽聞宮中樂坊又譜了新的曲子,朕連日忙於政務,不如趁今日諸位都在,一塊兒聽聽吧……”皇帝將手移到雙膝上,低低對於總管道,“傳!”
“是。”於總管退身到座下,片刻提著尖細的嗓子喊道,“傳樂!”
話落,笙歌瞬起,早已準備在側的宮廷舞姬聽到命令後魚貫而出。清幽的古琴聲從鑲宸殿帷幕之後如潺潺流水傳出,縈繞殿梁。舞姬展袖隨樂起舞,輕紗伴著轉動的妖嬈身段起起落落,甚為美麗。
然而眼前舞蹈雖美,但真正將心思放在舞上的人少之又少,在場的人各懷心思。此刻擺在他們眼前的只有接連不斷的權謀。如若沒有那些東西,哪裡又會有唾手可得的佳人美酒?
歌舞鋪陳,宴席幾近酉時才結束。
看著殿外即將降臨的夜色,帝王首先起身,彷彿已經預先吩咐好了一般,於總管旋即躬身喊道:“擺駕楚徽宮。”
陳浚眉目一沉。
——真正的盛宴,終於要來了。
在望見皇帝的那一刻,宛如銅牆鐵壁包圍楚徽宮的侍衛轟然讓開一條道路,甲冑觸地,割出堅定有力的聲響。
宛月低眉走在景素歡身邊,等皇帝未留意時景素歡便悄悄朝她點了點頭。末了抬手摘下腕間青翠欲滴的鐲子遞過去:“回去換個鐲子過來。”
“是。”宛月會意,退身離去。
星垂四野、東曦既駕之時,坐落在江淮城最北方的楚徽宮中,總有一道璀璨色彩自殿中發出。那是屬於高臺上琉璃屏障的色彩,美豔奪目。
雲下的夕陽漸漸淡去,天邊彷彿有一道黑暗正向這座城池襲來。
賀樓烏蘭領著眾人低眉跪在寬敞的楚徽宮內,啟門迎接到來的帝王。
玄紅的靴子緩緩走進視線。賀樓烏蘭高舉雙手俯首一拜:“巫女叩見皇上!”
蕭鈺混在羽騎之中,隨著行了大禮。
少頃,皇帝賜眾人平身。聽見帝王的聲音,蕭鈺有些意外。他和自己想象中威嚴肅肅的帝王威儀不一樣,皇帝的聲音溫和似水,淳淳而來。她當下好奇的抬起頭,想要看看這位傳聞中的帝王一眼,然而視線還未移到皇帝面上,卻先被芙嵐吸引了過去:“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