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直到程敘離開人世,在馮夜樞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為自己爭過什麼。
馮夜樞用背貼著牆壁,讓冰涼的觸感冷卻他剛剛竄上去的體溫。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看著他被人欺負而恍若不聞。雖然看不到孟煙池的表情,但馮夜樞可以想象就在剛才小凱責問他的時候,那雙圓圓的眼睛一定睜得很大,一貫微笑的嘴角也露出驚詫的弧度,對突如其來的譴責露出略微茫然的表情。
如果懷純被人這樣無禮對待,龍衍大概早就把對方的腦袋削掉了吧。
馮夜樞露出一個有些苦澀的笑意。可惜的是,那個能夠保護心愛之人的機會,早就已經永久喪失掉了。
不過,即使已經決定不再把他作為程敘的替身,有些事情還是可以做。
看到孟煙池離開房間,小凱也自覺沒趣想要走人,就在這時房門輕輕一想,有人推門進來。
“誰啊!”小凱心情正差,頭也不抬。直到對方的陰影投在自己面前,小凱迫不得己仰頭去看,身體陡然僵直,連挪動的反應都做不出——馮夜樞那雙純黑色的眼睛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並沒有慍色或譴責,卻無來由地令人只想退避。
轉念一想,反正自己也被炒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在這個念頭之下,小凱又憑空生出了三分勇氣來,“馮先生找我難道有事?”
“你多大了。”馮夜樞看著小凱的臉。憑良心說,小凱長得並不差,可以說比程敘當年還強幾分。大多數做助理的皆非自願,不過是想演戲卻遲遲等不到機會,又不甘心就此退出這個圈子,才暫時轉為經紀人和助理。只不過有的人這麼一轉,這輩子都出不了頭。
“二十……二十七。”小凱的聲音已經有點虛張聲勢,他不明白馮夜樞問這個幹什麼。
“二十七了還在做助理,眼看著沒有什麼前途了,更見不得年紀輕輕就得到機遇的小孟,所以破罐子破摔來潑他那些髒水。在這個圈子裡,幼稚就等同於愚蠢。”馮夜樞略薄的唇裡吐出犀利的詞句,完全不顧對方已經開始變得發白的臉色,“我見過很多三十歲之後才找到機遇,後來亦成為相當成功的藝人,懷才不遇之時也做過助理;也有不少人雖然沒能繼續演藝生涯,但依舊受人尊敬,範書晉先生就是其中一個。”馮夜樞瞥了一眼小凱青筋畢露的手背,稍稍頓了一下,“心比天高,嫉賢妒能,如果在別的地方尚可,至少在姬氏只有絕路一條。”
這一席話說完,小凱的臉色已經發青,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誰不知道馮夜樞不善言辭,沒想到真到說話的時候簡直字字帶血,每個詞都像尖刀一般剜開對方心裡最醜陋的傷痕,直到膿血淋漓不忍直視。
“你……你憑什麼說這些話,你根本不懂……”小凱緊握著拳頭,眼角已經開始發紅。幾乎每一天,都有數不清的少年少女懷揣著美好夢想衝進這個圈子,有的人來了又走了,有的人的夢想一碎再碎卻始終依戀,在這裡蹉跎了時光和青春,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能得到命運的青睞,在這個圈子裡找到一席之地。馮夜樞見他的神情,知道自己在怒氣之下把話說重了,心中略有些不忍,把原先要說的字句嚥了下去,“也許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有人當年在比你還要糟糕的條件中從未自我厭棄,如今他已經是無人不知的天王。”
“那個人就是林溯雨。”
最後一句話如同判決落下,小凱呆呆地仰頭望著馮夜樞,不知是宣判了他的死亡還是新生。馮夜樞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和人打交道終非他所長,如果是程敘的話,一定會做得好得多吧。
“那個經紀人景琮,我記住了。”等小凱反應過來的時候,馮夜樞依然走得不見人影,只留下這句話的餘音猶在耳側。
孟煙池繞回病房,清和還坐在床邊玩IPAD,嘴裡還哼哼歌,孟煙池突然覺得自己的前世和今生就像最無常的世事。
自己前世拼盡全力想要站在馮夜樞身邊,但是永遠都只能作為那個幕後為他搏殺的人,而今生,自己從被選中,到拍攝《龍騎衛》接近結束,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已經是感謝上天,但是這些眼見就要到頭,大抵如此,才是一場好夢。
“清和姐,你有時候會想退圈嫁人嗎?”
清和愣了一下,手上的IPAD放在大腿上,她抬起臉來,眼神認真,不帶笑意,“小孟,我17歲為了一個渣男進了圈子,至今10年有餘,風雨刀光都見過,有時候會想退圈嫁人,但是至今還未遇見一個值得讓我為之放棄演藝這個事業的男人,這真不是官方言論,而是真話。”
孟煙池苦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