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唯有如此,他才好跟郤克交代。
內宅的偏院中,房門緊閉,田恆站在門外,皺起了眉峰。子苓進去洗漱已經一刻多鐘了,怎麼連點水聲都沒傳出來,還把婢子都趕出門去。
想到子苓之前神情,田恆心中的不安簡直到了極處,也不管那些婢子驚詫的目光,他直接推門而入。
“大巫,你可還好?”
他的聲音並不算小,然而屏風後仍舊沒有傳來回答。田恆哪裡還能忍住,三兩步繞過木屏,直接來到浴桶前,只見子苓渾身光|裸,泡在水中,神情卻恍惚的厲害,一隻手緊緊攥著桶邊,指尖不知是泡的發白,還是攥的太猛,失了血色。
二話不說,田恆彎腰把人從水中撈了起來,扯過件單衣裹上。似乎被這動作驚醒,楚子苓抬頭向他望來。那眼神中明明沒有淚水,卻比真正哭起來還要讓人難受。
“子苓。”田恆低聲換了聲,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挑動卿族內鬥,死傷的又豈會只有區區幾個護衛?她應當是明白這道理的,卻還是做了,甚至見到滿地傷員,也沒有立刻施救,而是回到了欒府後才救了幾個重傷的。若換做幾年前,怕是絕不會如此。
而這幾年時光,終究還是讓她變了模樣。
也許是被他目中的什麼東西刺痛,那小女子身形微微一顫,展臂環住了他的肩頭。她頭上、身上全是溼痕,不知是汗是水,然而貼在頸間的面上,卻未曾滴落什麼,只是緊緊抱住了他,一言不發。
田恆也沒有追問,只是環住了那單薄肩背,輕輕拍了一拍。也許撫不平她心中鬱痛,但自己終歸還是護住了這人。
※
“啪”的一聲,一隻陶盞摔在了厲狐面前,飛濺的陶片險些刺中他的面頰。然而聲音未落,摔杯那人已勃然道:“為何車隊裡有欒氏人馬?!如此行刺,不怕下軍將查出動手的是吾等嗎?!”
無怪家老動怒,安排了襲殺,卻沒能殺掉那小小巫醫,反倒牽扯進了欒氏。死多少刺客還是小事,若是為趙氏惹來麻煩,誰能擔待得起?!
“派去的都是死士,家老不必擔心……”
厲狐的話還沒說完,面前老者已是暴跳如雷:“你還有臉說死士!家中才有幾個死士?一口氣死了六個,我如何對主上交代?!你這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破口大罵,聽得厲狐額上都迸出了青筋,然而他頭也不能抬,只跪在原地聽訓。等那老頭罵的累了,才低聲道:“欒氏也是主人勁敵,試探一二,也非不可……”
這話倒是讓那家老一噎。確實,晉國六卿是輪換制的,正卿卸任後,跟在後面的五卿全部都要升遷一級,次卿變成正卿,以此類推。而正卿卸任前,可以推薦子侄,替補為六卿的最後一位。當年趙盾身死,趙朔只花了十年工夫,就從下軍佐升到了次卿的高位,若是不死,遲早能當正卿。而他的主人趙同呢?趙朔死後,又過了兩載,方才成為下軍佐,也就是最末位的下卿,尚在欒氏之後。
若按照規矩,趙同唯有把欒書熬死,才能接任正卿之位,偏偏趙同年長,欒書年幼,如此一來,欒書可不就是趙同的死敵了。況且欒書當年還跟趙朔親善,現在又對郤克馬首是瞻,實在是心腹大患!
如今已經做錯了事,也唯有將錯就錯了。
那家老長嘆一聲:“今日之事,我會對主上稟明。爾等死士,近日不得再出府,熬過風頭再說!”
說罷,老者甩袖而去。
厲狐緩緩抬起了頭,狹長雙目中也迸出了濃濃恨意。誰能想到,那巫兒竟然勾|搭上了欒氏,還在今日回程時,專門前往欒府。同一條路,那些埋伏好的刺客怎能分辨?就這樣落入了對方設下的圈套中。
那田氏子,果真是好手段。只是兩族若要想鬥,少不了還有殺人的機會。
輕輕吁了口氣,厲狐站起身來,頭也不回走出了門去。還要仔細安撫那些死士,籠絡人心才行。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又是遇襲又是救治傷患, 欒書以為大巫怎麼也要休息一日,誰料只一個時辰,就有僕役通稟, 說大巫求見。
欒書哪敢怠慢,立刻起身相迎,來的卻不只是大巫一個, 還有田氏庶長田恆。
互相見禮後,欒書便滿面羞愧道:“此次累大巫受襲,鄙人心中有愧。多虧田子相助,才能擊潰那夥賊匪……”
田恆眉峰一挑:“小子親手禦敵,還真不覺的那夥人是賊子, 倒似哪家蓄養的死士。”
這話太過銳利,